芮芬奇在兵部任职的短短一个月里,她的帐前将军部全部被肢解完毕,连个骨架都不复存在了。大军监尚宣调任济湖省巡抚,军师杨逵调任炳江省总兵,军需长季羽调任工部尚宝司少卿,军师姜承德改任中军大都督府帐前将军部参将,军监万安调任炳江省确江府总兵,军师傅友连调任大邱省大治府总兵,军虞侯贺如顺调任济湖省中安府同知,军需长澹台伟调任大邱省政安府吴谷县知县。之前蒋应震的第五旅驻扎到炳海省二荣府长源县,接着,前军大都督府帐前将军部机动旅,也就是方跃平的第二十三旅六个卒遭到肢解,分驻中安城、青田、月浦、庆阳、热水、安平。卢峥的第十二旅驻扎到大邱省春归府策亭县。廖森浩的第二旅驻扎到大邱省大荣府荥州县。张奶祥的第十一旅调到炳江省青中府澛西县驻扎。方磊的第二十二旅调到炳海省苍平府水城县驻扎。最后只剩下张爱良的第一旅,也被调往政安府的太阿县,专门对付百济人,扼制他们的任何军事行动。
芮芬奇愤愤不平地对李羽正说:“李尚书,你口口声称与本将没有丝毫的个人恩怨,可你所做的一切全是针对本将和本将属下的将士,竟然一个都不肯放过,用心何其毒辣啊!”李羽正摊开两手说:“芮侍郎呀,朝廷的决定微臣是万万不可更改的,何况有很多的调动还是皇上的旨意,你要晓得其他任何人也都是左右不了皇上的。”
芮芬奇狠狠地推了一下桌案上的书册,站了起来,摊开两手说道:“眼前朝廷里的奸臣就是多得很,他们死死包围住皇上,摇唇鼓舌,搬弄是非,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居心险恶,显然是在毁坏国基啊!”
李羽正对此避而不谈,却另转话题体恤地说:“芮侍郎,小孩在外婆家里怕的已经有两个月了。自己的孩子要抚养好,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个推辞不了的责任。每到吃的时候,哪怕自己肚子里挨饿,也要首先让孩子吃饱肚子。眼下,你无论如何要派人把五公主接回到自己跟前,也好早晚关爱孩子。是的吧,不能让五公主老呆在外婆家啊!”
芮芬奇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时下虽临近夏日,天空却布满了黑云,平都城里一片阴霾。大街上很少有行人,店铺里没几个人,有几个小店的门无精打采的敞着,一阵狂风吹来,摆过来摆过去。她的心情沉重,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偶尔遇到个别百姓,唬得人家跪在地上等她走过。 芮芬奇跑到大理院门口,正驻目谛视,北边大街上忽然冒出五六个太监,为首的是汪瑾。他快步走到芮芬奇跟前,大声喊道:“芮妃娘娘接旨!”
芮芬奇仓皇之中跪在砖头地上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左侍郎领武选司郎中芮芬奇臣妃,兹改封为淑妃,接回后宫,行贤内助。钦此!”
汪瑾宣读完毕,催促道:“芮淑妃娘娘,你接旨吧!”
芮芬奇只得接过黄绸子,刚站起身后,就被五六个太监簇拥着进了轿子,很快被抬到皇城后宫里,住进了她熟识了的玄仪宫。她的勤务兵印红已经被接到里面,仍旧做她的侍女。芮芬奇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心急如焚,五味杂陈。过了一会儿,汪瑾走进来躬着身子说:“芮淑妃娘娘,宫里给你陪了一个侍女,已经过来了,……看,就是她,……名叫枚香,……喂,上来叫主子。”
侍女跑上来跪下说道:“主子,奴婢叫枚香,今年二十一岁。”
芮芬奇转过身说:“噢,你属马。……唉,枚香,你起来吧。”
侍女便爬起来,主动收拾里面的陈设。
晚上,长明帝来到玄仪宫门前,叫人敲门。芮芬奇不耐烦地说:“门就老有人敲着,是什么人在打扰我休息。”“芮妃,是朕哟,今日晚上到爱妃这里望一望,久别重逢嘛。”
芮芬奇便叫印红开门,随即跪迎。长明帝走进来,殷勤地说:“平身,平身。”
他抓起芮芬奇的手说:“哎呀,爱妃瘦多了!……唉,瘦归瘦,比先前还漂亮了好多哩。”
芮芬奇严肃地说:“陛下,一个大男人喜欢风花雪月,并不算什么大的问题,可是一旦被一群心怀叵测的小人捧得团团转,就不晓得什么是尧天舜日,什么是昏天黑地。那他就不配当一家之主,一庄之主,一县之主,乃至一国之主。”
长明帝不悦地说:“爱妃是在指责朕的不是吗?”
“陛下,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臣妾想要说的自然是忠言。朝廷重先设立宰相之位,说是内阁总理大臣。这个内阁总理大臣权力太大了,简直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梁鸣泰登上这个位子,与宫廷里的太监勾连在一起,沆瀣一气,相互利用。依臣妾看,用不了多长时间,梁鸣泰他就要一鸣惊人!”
说罢,她大姆手指用力一竖。
长明帝摆着头说:“事情也并不像你芮淑妃说的这么严重,朝中毕竟有那么多的文武大臣呢。何况梁鸣泰大人一直在向朕表忠心,要把敖炳国建设好。芮淑妃啊,小煜秋公主该到接回来的时候了。朕派一个队的兵到大邱吴谷接她回来,太子哥哥等着要见这五公主呢。”芮芬奇气咻咻地说:“臣妾真的不知如何能把陛下的心打动。梁鸣泰包藏祸心,把持朝政,重用济党,连阉党也巧妙地动用了起来。你看,夏培流,王得宝,吕志皋,李羽正,晏成,还有朱桂村,佘国金,牛顺利都是济湖人,要么李丰是平都人。阉党里有汪瑾、施泉、晁兴、李观、刘颂,彭自用出任亲军大都督府大司马兼斥候署提督,分明是个重量级人物。魏大用还又安排在兵部里做右侍郎。另外,谷扫出任大邱省巡抚,曾之高任炳江省总兵,张尔苟任吏部文选司郎中,赵慎任吏部考功司郎中。所有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什么?忠臣受到打压,奸臣横行朝廷。皇上,臣妾问陛下你呀,如今陛下你这江山到底坐得稳不稳啊?”
长明帝愣了愣,随后笑着说:“爱妃实在对梁丞相不放心,那朕亲自把军权抓在手里,内阁之外另行设立天下兵马大将军、大司马、大都督,还有殿前太尉。起用你的父亲芮本固为大将军,左胤为大司马,黄养浩为大都督,姜承德为殿前太尉。爱妃,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这样一来,梁鸣泰他们也许就不敢怎么张狂,因为他们有了顾忌呢。”
芮芬奇取下头上的凤钗、串珠说道。
长明帝早就等得不耐烦,这会儿见芮芬奇不再那么忧心忡忡,便很快地脱下了衣裤,就钻进了被窝里,…… 芮芬奇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风雨欲来,可是长明帝居然还沉迷于什么无为之治,实质是盲人摸象,自毁武功。提起亲人,她似乎望见那出生不久的女儿煜秋回来,分明是个人见人爱的玲珑宝贝,正朝着自己笑呢,那张小脸现出灿烂的花儿。 她一觉直睡到天亮,长明帝已经离去。她起床后,梳理头发,拿出假儿接上去,挽成高髻,插上首饰,乌云下面留了半尺多长的爪辫子。吃过早点,枚香端来一盆温水,说道:“芮妃主子,请用水洗脸。”芮芬奇拿起盆子里面的毛巾挤了挤,揩了揩脸,又抹了抹手。
侍女印红从大门口跑过来急切地说:“主子,大门的外边有七八个公公,并排站着,看来主子今日是不得出去啊。”芮芬奇大怒道:“我芮芬奇当真成了笼中鸟,偏要出去走动走动,哪就连人身自由权都没有呢?”
开了门,芮芬奇跨着步要出门,小太监刘力朋拦住她,躬身道:“芮淑妃娘娘,奉皇上、皇后之命,请不要出宫半步,千万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奴婢们。”
芮芬奇眼见施泉、王毐、吕邱实等大小太监封死了通道,根本没有办法走出门,只得转过身子蹲在玄仪宫里。
芮芬奇一下子被软禁了七八天,朝廷里发生的什么事都不知道,焦急的她整天唉声叹气,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翻阅小说书《三国演义》,借以打发难捱的日子。 长明帝虽说身住东暖阁,实际也被软禁了起来。李丰、魏大用、张尔苟三人陪着他打马吊(麻将的前身)。长明帝打出一张牌,说:“一饼,嗯啦,这张牌打出去,朕就听成了。”张尔苟扒了张九条,不要,推了出去。魏大用扒牌后,抽出一张牌喊道:“八万。”
李丰扒了张发财,假装气呼呼地说:“这张牌,来做什么?不要!”
将牌用力往前一推。长明帝大喜道:“成了!你们看,朕成在手上的牌全是封头,发财跟南风对倒。”
李丰故作惊讶地说:“那是封头清啊?封头清是双清,臣等要给两个清一色的钱,二十两纹银的呢。”
魏大用也假意笑道:“臣等输掉的钱就该付给皇上啊。唉,皇上吊的发财、南风,还有三张牌不曾出来哩。”
长明帝拿了钱,心里乐滋滋的。一连打了三天马吊,终究有乏味的时候。陪着玩的济党、阉党人物变着法似的让皇帝想不到去料理朝政,不住的玩出新花样,斗蟋蟀,下象棋,搭纸牌,摘骰子,推牌九,还有射箭投壶、击鼓传花、老鹰捉小鸡等等。皇上赢的多了,奸臣随即巧舌如簧地夸奖,使他心满志得飘飘然。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赌博成瘾?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这就是经常赢钱,赢多输少。赢钱最能使人对某个游戏入了迷,以致成了瘾。长明帝大约自感智商高超,不管玩什么游戏,他总是赢的多,输的少之又少。打牌赌钱的人,时间如流水一样消逝,一点都感觉不到,甚至还沉浸在赢钱的欢乐中。即使输了点钱,也照样在憧憬赢钱的美妙。真所谓牌上有胶,越摸越骚啊!更何况奸臣们还不失时机地加以吹捧,一个劲的夸奖皇上英明果断,过人的胆略,超常的技艺水准。 济党王得宝、李羽正、佘国金、吕志皋、晏成、牛顺利、梁孜青等人,阉党彭自用、赵慎、施泉、魏大用、刘颂、刘力朋、邱弥等人,一个接着一个进来玩车轮战。他们为了攫取特大的利益,极力挑动皇帝玩乐,最好的办法让他当赢家而上了瘾,什么样的奇牌或赌坛奇迹都让他轻而易举地创造出来。 短暂的七八天里,梁鸣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大好的机遇光顾了他,各个机关部门的人员调配,全凭他的独出心裁地加以调配,从而基本完成了他准备篡位的部署。 梁鸣泰心里还是有个结,需要具有特异功能的人为他解开。那些行走在江湖上的神汉、巫婆,算命打卦的,测字抽签的,甚至连和尚、尼姑、道士都感到时到运转,纷至沓来,赶到平都造访,谋求荣华富贵。当然,梁鸣泰不可能听信没名气的角色,他要见识神学界的大腕人物,因为他们说出来的,权威性毕竟是很强的,最能迷惑世人。大邱省巡抚梁啬引荐神汉倪元法,这个神汉在东邱、青铜、春归三府范围内负有盛名,他能在滚油锅里把铜钱取出来,还能捉鬼、杀鬼,清净住宅以及各种场所。 梁鸣泰前些天请了九个人算命打卦,都说他大富大贵,权倾天下。他不怎么满意,因为没算出他是龙命。倪元法前车可鉴,已经有点捉摸到梁丞相的用意,便挖空心思地打探风向标。他在梁府西厢屋里面对满是点着蜡烛的菩萨窝,五体投地磕了十多个响头,爬起来念念有词,挥着木剑胡乱舞了一阵,而后大喝了一口碗里的圣水,往铺在桌案上的锡箔纸均匀地喷洒,不一会儿,锡箔纸上显出两个大字:“净宫。”
徒弟高呼道:“灵感大仙显灵啦!”
梁鸣泰被神汉迎到桌案前观望这两个字,他问是什么意思。倪元法煞有介事地说:“梁大人前世是东海龙王,今生今世自然是水命。但本观揣测这‘净宫’二字,目下还需到殿堂、后宫转一下,才能详察。”
梁鸣泰便依他所言。
倪元法倒抓木剑在前面开路,紧随身旁的一个徒弟手捧神龛,再后边跟着三个徒弟,其中有两个手持宝剑殿后压阵,包在中间的一个徒弟满手捧着黄符。倪元法来到光明殿后侧,嘴里念叹了两句,便将木剑胡乱砍杀了一阵,说:“徒儿,那殿外出口贴一张符。徒弟便贴了起来。他们来到后宫,首先在紫微宫东墙贴了张黄符。 倪元法把前殿后宫全转了过来,到了梁府那西厢屋像个打拳似的急促地捉拿,猛烈地劈、斫。徒弟把尺四的油锅支了起来,木柴火熊熊的燃烧起来。倪元法挥舞木剑,激烈地劈砍,身子猛地一抖,一只骨头掉到油锅里。“恶鬼,我看你还要往哪里逃?”倪元法伸手从滚沸的油锅里操起那骨头,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呼”的从徒弟手上抽出闪亮的宝剑,凌空砍落下来,只听得“嗞嗞嗞”的响,那骨头分了两开。倪元法丢下木剑,而后重新拿起来舞了一阵,此时才风平浪静。他笑着说道:“梁大人,宫中藏了一个恶鬼。这个恶鬼厉害的,是一个狐狸大仙,有七百年的道分,专门篡弄江山。刚才本观见到了她,她威吓本观不要动她。本观说奉张天师之命前来捉你,她便张狂地向本观扑来,本观神剑一挡,狐狸大仙见前路封得严严实实,便往后退,哪知道后路也被本观封死了。她只好哀求本观放她一马,本观怎肯听她,便跟她斗了一场,最后将她捉到这里正法。”
梁鸣泰欠身问道:“前殿后宫里还有鬼吗?”
“最凶的鬼被本观捉住了,但还有个小鬼藏得深,一下子捉不到她。她藏身到后宫里,我怎么好去捉她呢?最好去找王仙姑来作法,让那个小鬼现身。不过,暂时不动她,也没什么大碍的。”
倪元法见梁鸣泰入彀,趁机说道,“梁大人你是水德王,原先的火德王中了鬼邪,王气已经没多少了。你晓得的,水火相克,水大则火小而灭。依本观看,要在后宫里挖十口水井,加速火德王的王气熄灭。那么,你这个水德王就可以腾空飞起,直冲霄汉。”
梁鸣泰随即命人传工部尚书肖卫良。肖卫良听说后宫要挖水井十分诧异,“梁丞相,后宫里用水有出处,……就是打井,也不需要打这么多的。”
梁鸣泰瞪着眼睛说:“你哪来的这么多的废话,后宫嫔妃要用很多的水,把公公们都忙死了,多挖几口水井,减轻公公们的负担,靠近水井的嫔妃自己打水用啊。……啊呀,叫你办个事情,你就这么为难。去,叫顾府尹召十几个人来开挖。快点!”
肖卫良只得奴颜婢膝地弯腰奉命说“是”。
平都府府尹顾作桓选了四十多个精壮汉子前来后宫作业,挖的挖,挑的挑,半天就挖好了十眼水井。手艺高超的几个瓦匠又来砌井架,另加粉饰。后宫规矩,大臣以及外人是根本不得进入的,劳作之人入进,内宦严加看护,谁也不好走动张望。梁鸣泰听了神汉说后宫里有小鬼,心里不免狐疑:常言道,小鬼作祟,阴沟里翻得了大船,往往就能搅得了大局。他欲登龙座越发心切,便找李丰商议,如何扫除后宫里所有的邪气。 李丰谄笑道:“梁大人,要办大事,就得行动。首先要搬掉阻碍手脚的坛坛罐罐,哪怕是巨石。现在快要到了大动手脚之时,丞相反倒没了主意了。”梁鸣泰晃着身子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梁某想,大事临头,李大学士定有奇谋。”
“梁丞相,要想捉出后宫小鬼,只有想办法,叫长明皇上把后宫里人全部召集起来,其实也就是妃嫔、婕妤、美人,顶多再加才人,其他的也就无关紧要的了。唉,说白了,什么鬼不鬼的,实际就是那四夫人中的两个哟。”
李丰所说的“两个”,再明显不过的了。梁鸣泰微笑着说:“这个嘛,吾等不好明说,只有借那疯疯癫癫的王仙姑的嘴说出来,这才妙不可言呢。”
两个人一齐“嗨嗨”的笑了起来。
芮芬奇除了看书,别无他事,实在闷得慌,便打一阵子拳路。侍女枚香小心翼翼地说:“芮淑妃娘娘,请用茶。”芮芬奇结束拳路,收回挥出去的手,见她神情有些异样,便笑嘻嘻地接过茶壶,鼻子嗅了嗅,揭开茶壶盖,望了望里面的茶叶,绿得出奇,假装张着嘴要喝似的。枚香忽然喊了声“不能喝”,随即两腿下跪,哭着说道:“芮淑妃娘娘,奴婢该死,茶壶里的茶有毒。现在奴婢听凭娘娘怎么处置。”
芮芬奇将茶壶放到桌上,镇静地说:“枚香,你起来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枚香仍旧跪着,说:“奴婢受彭公公密令,给娘娘下毒。想不到奴婢第一次下药就被娘娘发现,奴婢是该死之人,芮妃娘娘你只要用手一捏,奴婢的小命就没了。”
芮芬奇背过身说:“枚香,你起来吧,娘娘不会要你的命。眼下,你的命并不掌握在本宫的手里,而是本宫的命掌握在你手里。本宫把你弄死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枚香接受人家的密令。说不定那个坏家伙恼羞成怒,直接刺杀本宫。唉,危难面前,全靠意志不崩溃,强自忍耐一时,会有灿烂的一天。……枚香,你还继续留在本宫身边,想什么时候对本宫下手,至于用什么方法,本宫想都不去想。”
枚香爬起来表白道:“奴婢本不是歹毒之人,只是被人收买,上了贼船。娘娘竟然不计较奴婢,确实宽宏大量。奴婢今后决不对娘娘有任何谋害举动,至于彭公公再来密令,奴婢与他巧妙周旋便了。”
“笃笃”,有人在敲门,枚香忙上前问道:“谁呀?”
“煜秋回来了。”
芮芬奇听说自己的孩子回来,便叫道:“快点开门。”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尚宣。他笑着说:“芮将军呀,这次朝廷宣微臣到平都述职,路过吴谷,顺便将娘娘的孩子给接了回来。”
芮芬奇上前抱过孩子,觉得有些异样:“孩子在外婆加过了一个多月,怎么全变了样呢?”
尚宣压低声音说:“芮将军呀,这个孩子当然不是娘娘你的孩子,微臣给娘娘带来了一个假公主。娘娘想想看,眼下敖炳国危机四伏,加之后宫本来就是多灾多难之处,谁能保得住五公主不出难料之事。图存之宜,芮将军你目下只能是尺蠖求伸。这个孩子能够逃得过宫中之祸,那是她的造化,逃不过,则是命该如此。”
芮芬奇含泪说道:“本宫本想与尚大军监谈谈别后情况,无奈多事之日,绝对不能让你停留多长时间,眼时你赶紧走吧。如若摆脱灾祸,本宫一定重重的报答你尚大军监。”
尚宣走了几步,回过头说:“奴才尚某早已离开了帐前将军部,眼下担任济湖省巡抚。”
芮芬奇点了点头,“尚巡抚,自求多福,你快点走啊。”
芮芬奇抱着孩子喂奶,而后让枚香抱过去,说道:“这孩子就交给你照料。”
枚香怀抱着孩子,哆嗦着嘴说:“芮妃主子,你在考验奴婢啊,奴婢真的担负不了这个责任。老实告诉娘娘,奴婢也曾是皇上的一个嫔妃,生了一个太子,没挨到满月就遭到暗害。此后奴婢又有一次怀孕,皇后硬是叫彭公公拉奴婢去打胎。奴婢气愤地说了两句,遭到一年的禁闭。解禁之后,降职做了宫里的下人。一次,奴婢跑路跑错了,看到一个坑缸里有七八个小孩尸首,不觉头皮发炸,浑身打颤。”
芮芬奇低声道:“枚香,你放心,只要你尽了心就行了,孩子出了事,本宫绝对不会追究你的。”
印红手提尚宣交给她的小络子,翻看小孩的尿布,然后一一挂到墙边的麻绳上晾着。她跑到枚香跟前说道:“枚香呀,我们的主子——芮将军,眼下宫里人喊她淑妃娘娘,其实她真是个女中豪杰,算得上智、仁、勇三者兼备的巾帼女丈夫。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朝后代之事,了然于胸,能文能武,经天纬地,满腹韬略,真的不知上天竟然给了她个女人身,如果是个男人的话,说不定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枚香抱着婴儿晃动着说:“芮妃娘娘不是男人,胜似男人,她有山岳般的意志,大海般的胸襟,虽然也有一般女人的情感,但她很理智,大事小事分得开,遇事一点都不慌张,沉稳地应付。”
此时又有人敲门,印红上前开门,原来是太监汪瑾。他进来大声说道:“去喊芮淑妃,今晚东暖阁有事,皇上叫汪瑾传话给她。”
枚香抱着孩子进了内室通报。芮芬奇捧着书走出内室,问道:“汪公公,今晚皇上有什么事?”
汪瑾扬起拂尘说:“回娘娘话,今晚皇上在东暖阁里大会妃嫔,所有娘娘,直至婕妤、美人等,一概不缺。即使身体有大恙,也得到场,否则后果自负。唉,对了,芮娘娘,晚上还得把五公主带去,不得有误。”
芮芬奇将书本丢到桌案上,平静地说道:“本宫晓得了。”
大门关上了。拿起书本拨弄着,说道:“今晚说是皇上那个大会妃嫔,还直至美人,蹊跷。也不知是个什么来由。”
枚香禀告道:“芮妃娘娘,皇宫里来了个王仙姑,说是要在宫里捉鬼。宫里的妃嫔要全部到场,少一个人都不行,只有这样她才好作法。”
“哼,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企图。”
芮芬奇冷冷地说。
到了晚上,芮芬奇主仆三人带着小孩,在杜荃、仵元两个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东暖阁里,里面阵势很大,九嫔与九婕妤分坐在长桌子的两旁,只有郁充仪、邴婕妤两个还未到。长明帝正跟牛贵妃在谈笑,见到芮芬奇怀抱着小孩进来,笑着说:“芮妃,把五公主抱到朕跟前,给朕望一下。”芮芬奇跑到近前向长明帝弯下身子福了两回,郑重地说道:“煜秋公主见过皇父,这番有礼了。”
牛贵妃伸过头来似乎热情过分地逗着孩子,说:“哎,哎哎,煜秋乖乖,……咿呀,还笑的,彤啊,……好乖乖,……这个儿啊,好玩的哩。”
长明帝望了望,便说道:“芮妃,你坐下来吧。”
汪瑾太监便指着右边第三个位子说:“芮娘娘,你坐在这个位子上,那左边是张皇后坐的,她马上就会到场的。”
芮芬奇一坐下来,猛地发现右边临近的是曹小秋。她虽然头上凤冠,项下挂的晶莹的珍珠项链,但脸形瘦削,神情憔悴,当下便知其遭遇不妙,悄悄地神出手抓住她的手握了握,无声地表示致意。张皇后来了,坐在她左边的位子上,分明是在不均匀地喘气。芮芬奇侧着头,想向她致意,觉得她是一副病怏怏的神态,显然是个有点吃力的病人,也就没有过多的表示。 汪瑾太监手拿拂尘,招摇过市地跑来跑去,见了郁充仪、邴婕妤走进来上了座,又向外面张了眼,高声宣布:“王美人、吴美人、钱美人三个都来了。皇上,今晚你要见的人全都到了,一个都不缺。”
长明帝大声说道:“众位爱卿,桌案上有的是茶水、点心,尽情的享用。”
他见妃嫔们敛声屏气,一个都不动手,又说道,“吃呀,今儿放在桌案上,就是让你们吃的,可不是做看菜的。皇后,你带头吃,吃呀。”
张皇后有气无力地说:“姐妹们,你们吃呀。本宫嘴里没味,吃不下去,要么喝点儿茶水。”
说罢,便端起茶壶小喝了一口。
正当妃嫔们吃喝之时,王仙姑粉墨登场,她头上挂满了红绿条子,手拿拨浪鼓,口里念念有词。这个怪女人在正座前来回走了五六回,尔后又绕着下桌跑了几个大圈子,疯疯癫癫的,不住地晃动着脑袋,那红绿条子胡乱地晃动,很像个好斗的公鸡样儿。忽然上来十二个双手满抓着把香的徒弟走了上来,紧随其后,把个全场下桌又绕了个大圈子,随后抛洒起来,整个东暖阁马上烟雾缭绕,绕过全场后,这才鱼贯似的走了出去。 彭自用急切拦住王仙姑,问她晓得哪个是妖魔鬼怪。芮芬奇一直在瞪着眼注视着她,王仙姑见到威严的眼光不寒而栗,她深知宫廷凶险,不敢肆虐张扬,只是说道:“妖魔鬼怪藏在后宫里藏得深,还得另请高明……”彭自用失望地让她跑走了。 汪瑾努着嘴叫印红把五公主抱上去,枚香抢先走到芮芬奇跟前抱走孩子。长明帝说道:“下面来一个娱乐游戏,每个人都要说上两句,后人说的要接住前面人的尾句最后一个字,说的句子里最好要有一个草木之名,一个动物名也行。朕起个头说两句:三月挑花一时红,火焰腾起气自豪。”录事太监将令壶放到张皇后桌案前面,采风监管事郦才手拿本子和小毛笔准备记录。张懋华张皇后喘了个气,说:“豪门贵族朱漆门,笼中鹦鹉会学语。”
牛莉牛贵妃说:“语录出自圣人口,猛隼一振上九霄。”
芮芬奇芮淑妃说:“霄汉连着摘星楼,麻雀逞强难上飞。”
司雨儿司德妃说:“飞花柳絮无所依,空自漂浮作荒行。”
曹小秋曹贤妃说:“行动受阻树难长,香木沉寂罕异变。”
许翠华许昭仪说:“变化随境是蜥蜴,图存栖身自然中。”
季桂莲子季昭容说:“中通外直为莲竿,池塘花开多奇瑰。”
何丽建何昭媛说:“瑰丽牡丹富贵花,人见人爱受恩宠。”
昝粉英昝修仪说:“宠爱有加护兰花,君子之呼太难养。”
郭季翘郭修容说:“养花养鸟凭爱心,飞鸽来往真自在。”
柯克秋柯修媛说:“在娘家青枝绿叶,到婆家面黄肌瘦。”
郁德萍郁充仪说:“瘦菊铺开一片黄,任尔东南西北风。”
黄晚霞黄充容说:“风里楝花试花钿,镂出玲珑五色烟。”
鲍建英鲍充媛说:“烟锁藤萝秋一径,但愁寥落知音少。”
邴秀珍邴婕妤说:“少有熊掌作佳肴,抬眼可见走狡兔。”
下一个人轮到史春艳史婕妤,她正要说的时候,长明帝挥了挥手,制止道:“下面的人都别说了。由于说过之后,又要记录下来,时间就拉长了。今日是个机会,晚来进宫的顺便见见早进来的,各人清楚自己的位子,以后大家都相识了,不致于感到无所适从,甚至陌生。”
太子妃征玉雪长着鸭蛋脸,走进来先向北边正座福了两拜,转过身向下桌又福了两拜。汪瑾太监介绍道:“她是太子妃,名叫征玉雪。”
征玉雪郎朗说道:“皇爷皇太,各位娘娘,各位姨娘,大儿媳征玉雪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敬意,祝福你们各位身体健康,心情永远愉快!”
松王妃侯林娣、佑王妃麦小党、顾王妃庄叶琴、周王妃尤定仙、大公主费艳芝、二公主费艳兰、三公主费艳芬、四公主费艳芳以及还在襁褓的五公主费煜秋都一一与长辈见面致意。
本来还要看场戏,但时间会拉得更长,长明帝见王仙姑没有说出妖魔的下落,再说辰况已经很晚,当即宣布免了此项活动。这真是:重进后宫笼中鸟,受制于人难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