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姜老太声音有些闷，甩了甩小儿子用柳条编织的小鞭子，下令出发。姜二壮闻言，忙推起独轮车往前走，他方向感好，路熟，走在最前头引路。老牛跟着他，用不着老太太操心，就能走直道。牛车旁，李素芸牵着羊，姜琼玉背着书箱，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再后面是姜三壮，他推着秦家的东西。最后是姜老幺。姜老幺力气大，他的独轮车装得最满，即便如此他也能很轻松跟上大部队。姜瑶瑶拿着小铲子，走着走着就坠到了后面，和姜老幺一起走。姜琼玉见状，停下脚步，等他们过来，和他们一起走。队伍缓慢行走，一步一个脚印，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早年亓国动荡不安，家里年纪大的都经历过逃荒，倒是并不慌忙，只沉默且坚定地往前走。姚云歌跟在后面，心中愤恨，这群泥腿子竟然让她在地上走路！一家人到天亮，才离开村子四十里路，等到了一处山坳，姜老太让姜二壮找个背风口停下。“大花小花和老幺，跟着我去找野菜，老二守着，其他人歇着。”
家里这三个儿子，昨天下午姜老三出去说服村里人，并没有休息。老二老幺倒是都睡觉了，姜老太便安排老三现在休息，倒也算公允。大花小花在牛车上睡了一路，安排去挖野菜也是情理之中。她虽是个毒舌掐尖的老太太，对儿子非打即骂，关键时候却能一碗水端平，小辈们自然没什么异议。王梅花仍旧没资格碰草药，她撑着腰在牛车上坐直，多亏秦奶奶帮了一把手，才从车上下来，见妯娌开始在地上铺草席，忙喊姜瑶瑶过去。“我说你做，先把草药都拿出来。”
姜瑶瑶忙将一大包药草从独轮车上扯出来，站在距离三婶一丈远的地方，静静等着指派。“过来！”
王梅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
姜瑶瑶一动不动：“阿奶不让。”
王梅花已经小十天没碰过自己的草药，如同珍爱古玩的收藏大家许久没见过自己的收藏一般，心里猫爪子挠一样难受。“艾叶，薄荷，藿香，陈皮，苍术……艾草认得吧？陈皮就是你去年吃剩下的橘子皮，藿香是去年让你挖的，开紫花的那个……”王梅花扶着一棵小树，踮着脚看姜瑶瑶手忙脚乱从一堆纸包里找东西，但凡洒出来一点，心都是疼的。姜瑶瑶有些困，强撑着精神将三婶要的东西找好，按照吩咐在周围堆成几堆点燃。药草燃烧的气味不太好，但三婶说可以驱虫。李素芸见女儿被妯娌指派得晕头转向，忙过来帮忙。“不如缝个布包，将药装起来怎么样？”
剩下的药不多，若是每次都拿来烧，实在有些浪费。李素芸提议道：“或者做成药膏？去年的药膏还有吗？”
王梅花顿时垮了脸：“本来入夏要做的，娘却不让我碰药。就这点药材，总不能让你们捣鼓药膏，一不小心就会浪费。缝几个布袋子，每人装一袋吧。”
李素芸铺好草席，让儿女先睡下，拿出针头线脑和几块做衣裳剩下的碎布开始缝小布袋。王梅花在一旁看着，迈着小碎步想要去拿药材。李素芸抬头，目光平淡地看她一眼，王梅花立马停下，讪笑着走到姜瑶瑶旁边，笨拙坐下，扯了小丫头一半薄被盖在肚子上，枕着一个草编的枕头休息。姚云歌累得要命，为了能安稳休息，只能动手在地上铺席子，又把褥子铺了一层，做完这些已经累得呼吸急促，扭头看到姜瑶瑶已经睡着，顿时觉得憋屈。凭什么她要忙前忙后收拾，这个脏丫头却能直接休息。“婆婆快歇一会儿吧。”
姚云歌强撑着笑容请秦奶奶躺下休息，她腹中饥饿，可这一群泥腿子竟然没有一个说吃饭，走了三个多时辰，他们不饿吗？姜二壮坐在石头，手里握着一把斧头，目光戒备环顾周围，身旁是正在吃草的牲口。注意到姚云歌不自然的笑容，他眉头微皱，再看不远处正在低头认真缝东西的妻子，和草席上睡得正香的儿女，目光柔和许多。至于姜三壮则是早就找了个草窝躺下，也不管脏不脏，蒙头便睡，此刻已经鼾声如雷。半个时辰后，姜老太带着儿孙回来，姜老幺背着捡来的柴火，大花小花背后的小竹篓里是野菜和零星几个蘑菇。姜二壮看到母亲回来，稍稍松了口气，忙将一口陶锅取出来，和弟弟一起生了火，用石头支起灶台。姜老太的手艺，当儿子的从不指望，姜二壮手脚麻利地取出装水的葫芦，将清水倒进陶锅，等待沸腾的时间，迅速将野菜和蘑菇清理干净，丢进锅里，再加一点盐，就是一锅菌菇野菜汤。滋味算不上多好，胜在食材新鲜。姜老太围着几辆车走走停停，不知怎么掏出几块干粮，递给儿子。姜二壮接过，掰开干粮丢进汤里，难啃的杂面干饼，哪怕泡了汤，也只是外面一层松软，里头还是坚硬劲道。大小花蹲在旁边吸溜口水，姜老幺也直勾勾盯着陶锅，大家都饿了。眼看饭做得差不多，姜老太一拐棍一个将小辈们敲醒。三儿媳妇现在敲不得，就在她耳边大吼一声。秦奶奶睡眠浅，听到动静连忙睁开眼坐了起来，倒是免了挨上一拐棍。姜老太摆出大家长的架势：“吃饭，吃完睡觉，过了晌午再走。”
姜瑶瑶捂着脑袋爬起来，从阿爹手里接过碗，快速扒饭，吃完直接钻进阿娘怀里睡觉。姚云歌也得了半碗野菜汤泡饼子，心中有些嫌弃卖相极差的饭，却不敢表露出来，吃过饭，她笑容得体地走到姜老太旁边蹲下。“老太太，趁着这会儿天凉，不如多赶路？睡一觉再晌午走，咱们难不成还要走夜路？”
昨晚她摔倒险些崴脚，偏偏这些泥腿子完全没发觉，根本不知道等她。姚云歌心中暗恨，面上仍旧笑着：“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狼，晚上赶路不安全。”
姜老太斜眼看她，冷哼一声：“一边去，老太太不想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