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顺手给他半张饼子，扭头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只见院子里的人都在忙碌。池昭咬了口滋味算不上好的饼子，揉着眉心道：“不说了，一百两，你假装不认得我。”
他浑身酸软，脑子也嗡嗡乱响，不愿意与这个老头子理论太多，想要直接拿钱财收买。姬彭山挑眉，目光上下打量这个小侯爷。“成交。”
池昭得了保证，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木盒子，打开里头的机关，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出来几个月，他的小金库已经不多了。好在，见到了梦中人。想起姜瑶瑶，他脑中闪过许多梦中画面，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希望你说到做到。”
姬彭山保证：“我老彭说到做到。”
梦中那人，时常对他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哪怕知晓对方现在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那些劣迹斑斑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池昭仍旧本能觉得，不该让姜瑶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我郑从心，是个无父无母的苦命人，远房长辈厌弃，被迫出来求生，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池昭瞎话随口就来，姬彭山闻言挑眉，收起银票，点头道：“记住了。”
这个生在福窝窝里的小侯爷，是觉得生活过于单调，非要出来经历生活的捶打吗？姬彭山倒是偷听过对方谈及所谓的梦中人，只当是这位小侯爷又折腾出来的乐子。百两银票，在玉州城足够买中等良田二十亩，可供三口之家简朴吃穿无忧。百两银票，可在人牙子那里买几个丫头，左拥右抱。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郑从心，好名字。”
姬彭山忽地心情有些不爽快，手里加了姜片薄荷的凉茶，都没那么好喝了。“她呢？”
池昭从门缝里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压低声音问道。“去捡柴火了。”
姬彭山伸出五根手指，“小丫头说今日要捡五十斤柴，捡不到不回家。”
池昭脸色微变。“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明明年纪不大，应该是承欢膝下的年纪。”
“郑从心，你有所不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小丫头年纪小，可人家心气儿高啊。”
姬彭山颇为喜欢那个格外灵动的小丫头，半夜会偷偷给他的伤腿上药，得了点心会分给他的小丫头，格外可人疼。“五十斤，能捡得完吗？”
池昭心中担忧，一张好看的，还没长开的包子脸微微皱着，格外苦大仇深。他想不明白，为何这家人会苛刻到要求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捡柴，还是五十斤这么多的重量。“人家爹跟着呢，莫管莫管。”
姬彭山更想不明白，这小侯爷究竟是犯什么病。人家小丫头和他那种无父无母，家中长辈钻营刻薄的境遇不同。那老太太口口声声说着捡不完不许回家吃饭，可若是到了晚上饭点，小丫头没回家，定然是指派一家子人去找，找不到谁也不能吃饭。在自家还能受委屈不成？姬彭山觉得这位杞人忧天，并非所有长辈都和他的那些长辈一般不做个人。那位姜家老太太的确不好相处，可人老太太对家中孩子从不偏颇半分，打孩子都打得有理有据一视同仁。这些日子他观察着，这一家子各有各的缺点，兄弟之间相处说不上融洽，甚至有几分冷漠，却安稳度日，有劲一处使，颇有几分怪异。姜老幺用长棍量屋子的高度，忽地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柴房所在的方向，一双黝黑的眼睛，对屋内人对视。姬彭山心中一个咯噔，忙侧过头。姜家这个老幺，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让人畏惧的。姬彭山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姜瑶瑶不知家里的事情，她在田地周围提着小篮子溜达，顺手采集一些野菜，不远处有小树林，她在外围捡树枝。趁着阿爹在地里忙碌播种，她寻好地方，将玄牝空间里的杂草放出来一些，与周围灌木差不多的植物也放出来一部分。“主人等一等奥~树枝快要晒干了！”
阿犼在地上打滚，兴奋得直打转。“昨日得了好多功德的呢！”
姜瑶瑶无法感同身受阿犼的兴奋，她用小镰刀割断长长野草，放在脚边，割了一捆后，用绳子绑着，拖到田地边缘。姜二壮时刻注意着女儿的动静，见她割了野草过来，便停下手里的活计，走过去翻看一番。“这草够长，可以放在屋顶上，也能喂羊。瑶瑶歇一会儿，爹种好麦子，我们去割草。”
姜瑶瑶爬上歪斜在一旁的独轮板车，从阿娘给的篮子里抓出一颗枣子，一边吃一边看阿爹步履平稳，在松软的土地上行走，阿爹手里的麦种似有灵气一般，在空中飘出弧线，不偏不倚落入沟壑。阿爹脚一压，泥土便盖住种子。田地里，事先被阿爹用小锄头勾出一条条两寸深的细细沟壑，种子落入其中，而后土地被一步接着一步交叠的脚印踩踏成平整模样。姜瑶瑶托腮看着，啃完一颗枣子，冲过去，从阿爹腰间的小竹筐里抓了一把麦子，选了一条沟壑，开始干活。姜二壮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止，只是越发加快动作。日上三竿，两亩地种好了麦子，姜瑶瑶只歪歪扭扭种了一垄半，剩下的全是阿爹种好的。饶是如此，小姑娘也觉得腰疼脚软，土地过于松软，行走不便，极耗力气，只有经验的农人，才能做到如履平地。她没干过多少地里刨食的农事，自然不习惯。姜二壮拿起水葫芦灌了一大口水，扭头看见女儿一副累瘫的模样，无奈摇头。“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
时间还早，未到中午饭点，姜二壮想着一鼓作气，便直接将午饭吃了，收拾了东西放在板车上，将女儿也放上去，推到车走到不远处的小林子旁。这里并非邻近水源，野草却格外丰茂。姜二壮拿起镰刀，迅速将野草收割，都是家里用得到的东西，他懒得多想为什么这里的草长得好，闷头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