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一个十秒钟画面,但清晰一直抹不掉。我站在院子靠门口玩,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燕儿”,声音里带着温暖的笑容和想念。(这个名字都是被叫成一个字的“燕”的儿化音,而不是“燕”和“儿”两个字)抬起头,只见妈妈出现在大门口,在距离我七八米远的位置,手里面拎着一个绿色的塑料娃娃头像的小水壶,热切地向我走来,相信妈妈也一定很想我了,我当时也一定是她最爱的人。我踩着院子里随意摆放的玉米杆,迈着小短腿(三岁有六十厘米高吗?)像一只小鸡奔向妈妈。当时喊的应该是“娘”,后来是我自己知道有“妈”这一称呼而且更洋气就改叫“妈”的。没有电视屏幕上那种扑到怀里里的拥抱,只有妈妈递给我小水壶拉起我的手走向屋前,三舅妈嚷着“你看燕儿这个想她娘啊,可来了”。“唉”妈妈应着,声音里充满了做母亲被独爱的自豪感,拉着我走向还没出声的姥姥,现在想想,那么疼爱我的姥姥一定有点伤心落寞。但我记得她是一直一直深深地爱我的,直到她三年后不在了。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一个六十岁小脚女人面对离婚的女儿带回孩子要给照看,要额外拿出对我们两代人的怜爱,所以记忆中妈妈没有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更不懂寄人篱下,只知道我很想妈妈,只想跟妈妈在一起,我要跟着她回家。但我还是要留下来,因为妈妈上班没人带我。那个小水壶真好看,长长的白色条纹软塑料带子配着蓝绿正色,洋娃娃头顶上白色的小帽子正好是拧开喝水的壶盖。这在款式颜色和造型绝不输现在儿童水壶。我经常斜挎背在身上,除了多喝了一些水,还向大家标志了我是城里的孩子。来到农村的城里孩子。优越感大概就是从那时产生的吧。妈妈回去上班了,我有时会缠着小姨跟她在村子里的厂子上班,中午一群女工小姨们围在28自行车上吃午饭。有的坐在后架上,饭盒放在车座位上,有的站在自行车旁手端饭盒吃。饭盒都是那个年代统一的铝皮长方形饭盒,再加上身旁旧的28自行车在当时已经算上班族高配了。我安全地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因为有小姨们在旁边护着自行车不倒,我大口大口贪婪地吃着她们夹过来的饭盒里少有的带着肥肉的猪肉片。“哎呦,这孩子这么爱吃肉”;“来,我这还有一块”;“哈哈,今天我们让你吃够了”“你看人家这孩子,大眼儿多好看啊”……那片欢声笑语让我至今难忘,难忘那吃不够的肉香,难忘那种被大家喜欢和爱护的幸福感。那一刻才忘记了想妈妈。那一刻一定萌芽出了感恩老家,感恩亲人的情怀,使我长大成有一个善良热心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