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便是跟着大部队流放,先前在船上时,也是和慕太夫人一同住的一个房间,倒也不觉着尴尬窘迫。如今,这窄小的一间人字号房里头,只摆着一桌两椅和一张床榻,便已经显得拥挤。那几个官差也从来不知道,他们俩也还不算真正的一对夫妇,因而王小二也自然地给他们两人安排上了一间房。如今天色还不算晚,桌上点着烛火,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倒显得有点儿窘迫。“夫人。”
慕云霄在桌旁坐下,墨眸沉沉,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只平静地注视着身侧的阮禾,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房中显得格外突兀。阮禾有些不自然地僵坐在桌子旁,听得这声极近的轻唤,仿佛就在她耳旁一般,让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佯装认真地垂眼盯着跳动的烛火。晃动的火光映照出阮禾紧抿的唇,他们两人像是能在这里对坐一夜也不说话一样。这些日子以来,阮禾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他的夫人。她原本的打算是,到了流放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去过自己的潇洒日子,如今一来,这一家人里头除了那些幺蛾子,也有几个人是真心拿她当家里人,倒让阮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换做前世,她绝不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只是……“夫人。”
慕云霄注视着她,目光从未挪动过分毫,嗓音一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叩叩。”
一阵敲门声骤然响了起来,立时打破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这会儿才刚入夜,算不上晚,因此有人过来也并不奇怪。慕云霄站起身来,与阮禾对视了一眼,直接走过去打开了门。门一开,是李姜站在外头,他的眉头紧锁着,似乎还在担心着什么事情。“慕少爷,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
“没事,进来吧。”
慕云霄微微一点头,也看出他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商量,招呼他进了房间里。“李大人。”
“慕少夫人。“李姜和阮禾互相对视一眼,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白天的时候,我们商量过,找到当地官府帮忙寻人。可现在,我有别的顾虑。”
李姜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纠结许久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这一次过来,也是为了和这夫妇两人商量一下。李姜早就对这两人心生佩服,也愿意来听听他们的意见。还未等李姜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慕云霄已经猜到了什么,指节轻点了一下桌子,平静地说道:“李大人是在担心,官府和那伙黑衣人……”李姜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愣,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是,他们的消息太灵通了,总让我怀疑有内鬼在里头。”
“找官府是我们目前比较有效的办法。”
他们现在手里头压根都没有多少银子,客栈也只能暂时先住上一夜。慕云霄一直心生疑虑,那黑衣人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没必要和这一群官差斗个你死我活,这其中定然有蹊跷。他沉默思索的片刻里,李姜似乎更难以下达决定,叹了一口气,看着二人道:“天色不早了,我也不便打扰,明日我会给出一个答复来。”
他隐隐约约也猜到,这一群黑衣人的目标既是慕云霄,又是他们这一群官差,因而如今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需要慎重考虑。……李姜犹豫了一宿,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县衙找当地的官府帮忙,横竖是一条路子,否则找不起犯人,他难辞其咎。第二日一大早,他将慎重思索过后的结果告知了几个官差和阮禾夫妇二人。那些个官差们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且不说头儿的命令忤逆不得,况且找不到犯人们的话,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阮禾和慕云霄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头的想法也大抵是这样,只不过是在等李姜的选择,因而也默默点了点头。如此说好,李姜留下了两个官差负责看着慕正柏等一干犯人。经过了这几日的苦头,除了慕正柏,其他几个犯人那叫一个老实听话,心里头也清楚自己离了官差们根本活不下去,基本也不会生出逃跑的念头。因此,王小二叮嘱了那两官差一声,凶悍的目光扫过了正啃着馒头的慕正柏,“主要看到他就行,一天到晚没个消停。”
几个出门的官差都正儿八经地洗漱干净,换上了清洗整洁的官服,大摇大摆地出门。要是还那副邋遢模样,怕是连县衙的门槛都踩不进去,就被当做乞丐轰了出来。他们收拾齐整之后,这才直接往县衙赶了过去。这里离县衙还得走个把时辰,他们也没那闲钱雇马车过去,起了个大早一路走过去。阮禾倒是还留着碎银子,但她也不方便一直拿出源源不断的银子来,总归会让人起疑,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这县城也的确热闹,一路上看着路边花样繁多的摊位,倒也并不无聊乏味。日中正午时分。他们到达了县衙,外头两个衙役正绷着脸,一动不动地站着岗。相比起市井气浓郁的县城,这县衙位于最为繁华之地,一砖一瓦都透出了肃然来。李姜的步子一顿,身侧的几个官差也停住了脚步,远远瞥过那两名看守的衙役,他压了压嗓音,神情冷肃,尤为郑重地说道:“慕将军和慕少奶奶先在这里等着。”
慕云霄和阮禾的神情都是一凛,点了点头,他们都很清楚李姜这么安排的用意。如果当地官府已经和那一群黑衣人勾结在一处,那么他们现在这样大大方方地直入县衙无异于踏入龙潭虎穴,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们没有出来,请慕将军立刻上报朝廷。我李姜为了这差事鞠躬精髓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