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苏徵音又想起她被关进天牢的那一天。京城下了一场好大的雪,王府里的房檐上都堆积满了白色,像极了天空的倒影。天牢里更是寒意凛凛,苏徵音被一番审讯过后,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没有一处完好,混着冷意,她的伤口全部僵了。疼痛缓缓蔓延,可那些外伤的疼,却远远不及她心里的痛。她时常想,倘若当初自己没有那么执意要嫁给廉王,今日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局。可惜没如果。她是苏府庶出的小姐,连最初嫁给廉王时,她都只能做妾。廉王妃意外死了之后,自己才莫名其妙被扶上了正妃的位置。自己那般心甘情愿苦苦哀求,又怎么怪得了男人始乱终弃,利用完她,又把她当做一颗棋子扔掉。苏徵音在黑暗中想笑,脸上却滑落了一丝丝滚烫。原来还是会难过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她费力地抬起头,才发现来人正是她的“好夫君”廉王萧元庆。苏徵音以前是笨笨的,有些天真,以为这个男人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那便会是真的一生一世。殊不知那样的承诺,他可以闭着眼睛对每个人都说一遍。苏徵音不至于等到自己的夫君把自己关进了天牢里,还觉得自己夫君后来的所作所为,都是被逼无奈,更不至于以为他还爱她。苏徵音笑了出声。空荡荡的牢房里,她尖锐的声音绕上了房梁,又坠入萧元庆的耳朵里,显得无比刺耳。她浑身是伤,软软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萧元庆蹲下身,但不靠近她。萧元庆说:“你笑什么?”
苏徵音说:“我笑你,有贼心,没贼胆。前怕狼,后怕虎,想造反,却不敢。”
萧元庆登时站了起身,走上前去重重地踹了苏徵音一脚。那一脚踢在苏徵音的肋骨上,只听见清脆的响声,不知道苏徵音的骨头又断了几根。苏徵音闷哼一声,连疼也不喊上一声。“你倒挺能忍。”
萧元庆冷笑,“我想看看你能忍到几时。”
苏徵音一言不发,若目光化为刀光剑影,她已经把萧元庆杀了无数回了。萧元庆俯身,两只手指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狠的想把她的骨头捏碎一般。“你别这么看着我。”
萧元庆说,“好不容易把程家都铲除了,留个外孙女算什么。”
“你什么意思?”
萧元庆说:“你外公,程正则,谋逆,满门抄斩。”
苏徵音声音里俱是怒气:“不可能!他绝做不出这种事!”
程府早已远离朝政,只是手上仍握着一点点的兵权,可绝不会做出谋反的事。萧元庆冷笑一声:“没什么不可能的,苏徵音。”
他又说:“当初你害死我正妻的罪,而今是时候向你讨了。”
苏徵音双拳捏紧,指节作响:“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呢?根本没有这回事,她只是需要一个罪名。这个罪名,最容易被坐实。萧元庆说:“涟漪答应嫁给我了,苏徵音。”
“你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她一直想要的就是做正妻。”
“没办法,苏徵音,谁叫你长得像她呢?”
“谁叫她不喜欢你呢?”
“谁叫你要姓苏。”
萧元庆狠狠将她的头甩开,站了起来,遮住了天牢里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