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非常细小微弱,开始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又听见相同的呼喊,内容也大同小异。【救,救命,救救我……】我顾不得还在直播,连忙问泽漆:“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啊。”
看来这声音是只在我脑海里的,会是谁在求救?我尝试着回应,也不知道是无法把我声音传递还是对面不愿意理人。求救声没有任何改变,仍是这样重复着。我向四周走了几步,连直播也有点心不在焉。云衢的符化作一道道黄光附在水耄魉身上,燃烧起一片白色火焰,很快就笼罩全身。这火没什么温度,甚至能感觉到一丝阴冷。有喊叫声突然响起,是岛上的路人看到这一幕,受到惊吓之余不忘拿手机录下来。泽漆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靠过去,几张符下去,令这些人像梦游一样迷迷糊糊折返。“他们不会记得太清楚,手机上的内容也被我删掉了。”
泽漆举目四望:“虽然这里人少,云衢的阵法也有隐蔽的作用,不过只对远观有用,真跑到附近来还是会发觉。”
“那怎么办?”
我问道。“我去周边看看,做点防范,免得有人闯入。”
“好,那你小心。”
泽漆离开后,我将直播设备放到高处台阶上,求救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我忍不住直接问道:“谁?你是谁?你在哪?”
我原地转圈,四下搜寻。一无所获,没有其他东西存在。我看了眼直播间,发现我刚才这番反应也引得观众们注意议论。当中一条不起眼的弹幕给了我启发。【这像蛤蟆的水鬼看起来很难受啊,它会不会有什么话说?】我突然醍醐灌顶,这个求救声不会是从它那来的吧?这在场的就除了我云衢泽漆之外,就剩下水耄魉这大家伙,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眼下看来只能是它。只不过它为何求救呢?被云衢打疼了,祈求饶恕?又或者是无意识中的举动,就跟人被打了会哭爹喊娘一样?但我看云衢没什么变化,他不像是那种特别冷血,一意孤行就是要弄死对方的类型。如果听到哀求,总会有点反应。所以这声音是只有我听到了?为了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闭眼尝试在求救声响起时跟它搭话。【你到底是谁?你想我做什么?如何能救你?】可能是尝试得多了,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回馈,求救声除了断断续续地呼救之外,有了其他言语。【我,叫银铃,我好悔啊……】在这一声包含痛苦的轻叹之后,我睁开眼发觉面前的场景完全变化。月亮湾荡然无存,出现的是一片灿烂的夜景,深蓝的天幕像油画般笼罩着高楼大厦。一身材妙曼,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挽着男友的手说:“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你肯定会娶我?”
“当然,我肯定会的,你可是我的心尖尖。”
甜言蜜语惹得那女孩娇笑起来。如此温馨和谐的一幕,在我这旁观者眼里却是背后冒冷汗的噩梦。因为那男朋友正是宋嘉宇。至于女孩,我想就是那个被宋嘉宇杀死扔进江里的,这是她残留的记忆吗?繁华夜幕之下,女孩有所犹豫:“还没结婚就……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要享受自由,谁说女性就得被动,这方面也可以大胆追求啊!”
“嗯……你说得对!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嘛,先享受了再说嘛!”
他们说说笑笑,向着路边的酒店旅馆走去。其后的局面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因为最终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以一种非常残酷的方式呈现。在这一次次风花雪夜之后,女孩有了,她相信着男友会兑现诺言。结果宋嘉宇只是玩玩而已,女孩找上门要他负责,然后……丢了性命。场景模糊起来,有水汽从四面八方侵入,眼前朦胧得仿佛毛玻璃上凝结着一层水珠。我抬手轻轻挥动,像是将某种水汽擦干,露出来一小块清晰之地,瞧见一处室内场景。床旁的书桌上,灯光昏黄,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正认真撰写着什么。有人过来敲了敲门。“银铃,该睡觉了,别熬这么晚。”
“好,老妈我这就睡,再看完这一点。”
“那你可快点啊。”
对话结束,就像每晚都会发生的那般自然。少女仍在埋头苦读,她书案上贴着张便签,几个大字写着“我以后要开开心心,旅游吃美食,养家赚小钱钱!”
我认出来,这少女就是之前跟宋嘉宇一起的女孩,也是被杀害弃尸的那个。她叫银铃。她原本的目标并不伟大,但充满了快乐与憧憬。也许她不能很顺利地实现,可如果没有宋嘉宇,她至少不会丢掉性命。【我好悔,为什么没看出来,他劝我开房只是想占我便宜,为什么我还要怀抱那点可笑的念头,最后去找他……】银铃在哭泣,我看不到她,但能想象到现在的她残魂寥寥,啜泣不止,或许还血泪直流。该指责她吗?不,作恶的人不是她。但恶一旦发生,仅凭个人难以抵抗,稍不小心就会被彻底吞噬,无情地粉碎。我心情低落而难受,再次回应她。【你希望我为你做点什么?我能帮你什么?】【救救我,在这样下去我会连最后这点都保不住……】银铃不断地哀求,她又恢复成最初的状态,无论我如何呼唤都不再回应,只重复求救。并且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心感不妙,情况一定非常糟糕!银铃就是普通女孩,半年前死掉,到现在也还是普通新鬼。若不是跟金蟾等鬼物融合,可能早就魂飞魄散。她那点残魂在水耄魉之内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了。可如果再不想想办法,云衢的阵法彻底结束,那也就什么都没了。想到这,我连忙向着树顶上高喊:“云衢!你等等,银铃她还在!别——”在我喊的这一瞬间,云衢手中的符已经飞了出去,他侧头看我,目露不解与惊愕。这一刻,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向着水耄魉狂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