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一同返家,看似巧合,又顺路,但明雪直觉刘文君是故意来接自己回去的。只因那日,二人隔空用唇语表达了暗昧之情。尽管她尚未完全看透刘文君对自己的心意,而二人的关系亦如这短暂又美好的落日,可她依旧怀抱期待,对眼下的处境弥足珍惜。“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愿我能一直准时下值。”
刘文君笑着说。“惟愿四海晏然。”
明雪解颐。眼见着二人已踏上田间小道,刘文君往前迈了一步,与明雪并肩而行。感受到他高大身影的靠近,明雪含羞低头,拨弄着腰间的香囊,云娇雨怯地说:“自从佩戴上刘大人做的香囊后,便再无蚊虫骚扰。”
刘文君低头看向那个香囊,试探问道:“你更换过内囊了吗?”
“嗯?”
明雪疑惑抬头,“这才佩戴了不到十日呀。”
“哦。”
刘文君揉了揉鼻子,从她的表情与回答中已然猜到,她尚未发现香囊里的秘密,遂丢心落肠。同时,又有些许失落。“你说…要是我做的灯笼也能防蚊虫,岂不卖得更好。”
明雪没有留意到他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自顾自地把玩着香囊。“防蚊灯笼?我还头一回听说。吸蚊灯倒是见过,梢梢的帐内便挂有一个。”
刘文君说道。明雪对他说:“吸蚊灯是在灯捻被点燃后,通过喇叭口让气流进入,变成热气流,进而吸入帐内的蚊虫,让它们被烧死,在于一个‘拉’,而我想做的防蚊灯笼则是一个‘推’。”
“哦?说来听听,如何个‘推’法。”
刘文君立即来了兴趣,往她身旁又靠近了几分。明雪细细道来:“像防蚊香囊一样,靠着里面的防蚊内囊,让蚊虫远离。我初步的想法是,或在灯笼内燃烧防蚊药材,或在灯面上抹一层防蚊药水,更或者,直接把灯面浸染在防蚊药水里,这样一来,就能把蚊虫往外‘推’了。”
“当然,这都还只是我的纸上谈兵,是否实用,尚不知晓。”
说着,她微红着脸颊,低喃道:“我只是觉着,吸蚊灯售价太贵,非普通百姓能用,我家那两盏都是我爹生前托朋友从江南带回的,据说价格不菲,倘若我能做出一种大家都用得起的防蚊灯笼,岂不是造福百姓了?”
“刘大人保一方平安,我…我则保一方舒适……”她的声音越来越少,到最后,声若蚊蝇,但一旁的刘文君却听得真切,听得动容。“阿雪,你真是一位女中豪杰,扫眉才子。”
他由衷夸奖。初见时,明雪在他的印象中不过是一位虽出身商贾世家,却气度不凡的窈窕淑女,可在相处过一些时日后,尤其在明轩明画父子相继离世后,她身上所展露出来的坚强、隐忍,以及踔绝之能,都让他吃惊不小。自此,他对明雪便另眼相看,有时还会把她尊为战士,扛起家族使命的女战士!而最为可贵的是,尽管她有着媲美男子的坚忍不拔,但她的外表始终柔美,亦如她的名字,明雪,明艳的雪,融进他心里的雪……“我若是个男子该多好,便能抛头露面,不用当背后老板了。”
明雪却凝眉道。“虽说相熟的客人都尊我一声‘明老板’,可我知道,他们打心里不认为我能成为‘花灯明’的新东家,只因我是女子,只因这个世道崇尚‘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明雪愈发得戚戚然,惹得刘文君怜惜心疼,竟忘了分寸,一把握住她的肩膀,转身直视着她,诚挚地说:“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在我眼里,你就是‘花灯明’的新东家!”
“刘…刘大人……”右肩好烫,烫到心坎……明雪仰头望着刘文君,眸光微闪,被晚霞一照,流光溢彩。“阿雪……”此刻的明雪,在刘文君的眼中,不再是只可远观的雪莲,而是诱人的雪莲果,让他忍不住想一品芳泽。“咳!”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松开了手,退到了明雪的身后,“时候不早了,太阳都快下山了,再不回去,我怕你祖母会担心。”
明雪失望地敛眉垂目,继续往前走。二人恢复了一前一后的身影,伴随着夕阳西下,二人映照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长到交叠融合……兴许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克制心中燃起的爱火,刘文君不再“顺道”接明雪回家,让她黯然失落,只好把精力转移到制灯上。为了选取最合适的防蚊药草,她从腰间取下香囊拿在鼻前仔细嗅了嗅,以探寻出内囊里包含的药草。“艾叶、紫苏、藿香、薄荷……”她闻出个大概后,便准备把香囊挂回去。这时正好有人在叫她,她把香囊随意挂上腰间后,就寻声出去了,却不想,香囊没挂稳,她没走几步,就掉到了地上……等她发现时,已是半夜,在习惯性地先摘下香囊再脱衣时,她往腰上一摸,空的!“我的香囊呢?”
她在屋里四处找寻,可一无所获,就连香囊的气味都没闻到,这才意识到,香囊极有可能掉在外面了。为此,她拿起灯笼根据进屋时的路线找了出去,可在家里找了一圈,还是不见香囊的踪迹。“难不成…掉在铺子里了?”
回想着白日里曾取下香囊的情景,她马不停蹄跑回花灯铺,拎着灯笼从前店找到后店,终于在后院的一处角落里找到了香囊。可惜,香囊已被人踩坏,那朵好看的梅花不仅脏了,还裂开了一条缝,令她心疼不已。“都怪我!”
她又自责又难过,“要是被刘大人看见,一定会觉得我不爱惜他的心血。”
一想到刘文君黯然的表情,她连忙找来针线,又点燃了好几盏灯,重新缝制。“咦?这是什么?”
就在她小心剪开外囊,取出内囊之际,那张藏了许久的小纸条跟随被抽出,滚落在地上。她好奇捡起,展开一看,瞬间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