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向陛下和皇后娘娘通报的……陛下,你一定要相信妾身……”这瑜贵人当真是心思缜密,一番话当中,滴水不漏,将方方面面都交代清楚了,而且撇的一干二净,一双泫然欲泣的明眸大眼,更是眼睁睁的恳切的望住那个手中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显得既楚楚可怜,又问心无愧。宇文熠城却只是眸光冷清的睥睨了她一眼,似乎在沉吟着什么。因拿不定他心中所想,一时,偌大的永和宫,倒有些沉默。“陛下……”纪昕兰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妾身也相信瑜妹妹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语声顿了顿,女子似乎讳莫如深的望了望夏以沫同她身旁的柔香,“倒是夏姑娘的这位丫鬟……她自己亦亲口承认,乃是故意将俪妃妹妹对木薯粉过敏的事情,透露给旁人,这样可怕的心机,若轻纵了,只怕不仅让俪妃妹妹受了委屈,日后后宫之中,也会多不太平的……”夏以沫心中,陡然一凛。这纪昕兰的一席话,是想要了柔香的性命啊……她原先还以为,这皇后娘娘生性温厚,端庄典雅,虽也会对旁的妃嫔比她受宠而偶有吃醋,或者妒忌,但碍于皇后的高位,却从来不屑争宠,而且对宫中事宜,也一向一碗水端平,并无偏颇,最重要的是,人人都说这位皇后娘娘宽宏大量,甚少有杀伐之事……但如今看来,终究是低估了她……夏以沫心中突然一苦。这个皇宫里,还真是个个都想要致她们于死地啊……原来,她竟得罪光了所有的人吗?还真是可悲啊。夏以沫突然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宇文熠城,他会怎么处置她们呢?可是,当她看到这一刹那,那个男人射向柔香的一双寒眸里,瞬时闪过的那一抹杀气之时,她的心,终究还是重重沉了下去。“将这柔香……”男人阴鸷而冰冷的嗓音,如宫外的暗沉天色一般,阴郁的不见一丝光。“等一下……”夏以沫突然将他打了断,“是我吩咐柔香这么做的……”突如其来的坦白,令所有的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小姐……”明白她家小姐,想要做什么之后,柔香急急唤道。“住嘴……”夏以沫在她试图将一切揽过去之前,再次开口道,“是我让柔香故意将上官翎雪对木薯粉过敏的消息,散布给向婉儿她们的……我猜她们会因为上官翎雪比她们受宠,而不惜下毒害她的……果然,人性真的不堪试探……”说到这儿,女子甚至笑了笑,微弯的柔软唇瓣,也不知是在嘲笑向婉儿她们,还是嘲笑自己。柔香与翠微,却是同时心中一疼,唤道,“小姐……”夏以沫向着她们笑了笑,示意她们不要为自己担心,然后继续道,“柔香不过是照我的命令做事,一切都跟她无关……”抬眸,女子定定的望向对面的男人,“所以,宇文熠城,如果你要处罚,就处罚我吧……”她说的这样平淡,就像是浑不在意,他将会因此而如何处置她一般……宇文熠城死死的盯住她,一双古潭般的寒眸,似坠了刺骨的冰棱一般,像是要穿透她,直抵她的灵魂最深处,剖腹削骨一般。男人却迟迟没有开口。瑜贵人沉不住气,“妾身就说嘛,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能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原本背后是有主子出谋划策、撑腰呢……”“陛下……”那纪昕兰亦道,“既然夏以沫她亲口承认,是她指使的丫鬟……如此一来,该如何处置?……”她俩这样的抓住这个机会,夏以沫丝毫不意外。倒是那娴妃顾绣如,此时此刻一言不发的,仿若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过也对,她大抵认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不需要再多费她的力气,来将自己再踩上一脚了……夏以沫突然发现,都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有心情自嘲,也算得上苦中作乐了。这一刹那,夏以沫突然并不在乎那个男人,到底会怎么处置自己了。也许,当对他没有期待的时候,他所做的一切,也就不会再让她患得患失、惴惴不安。许久,宇文熠城都没有开口。空气像是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偌大的永和宫,沉寂如同坟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宇文熠城突然沉声问道。“为什么?”
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夏以沫有一刹那,真的在想,自己会为了什么,而想要致那上官翎雪于死地……似乎想通了一般,女子微微一笑,“因为我恨她……若不是因为上官翎雪的缘故,我与阿轩,现在还好好的生活在朔安国,男亲女爱,无忧无虑,说不定我们连孩子都有了……”这样曾经她以为毫无意外会发生在她和司徒陵轩身上的景象,到如今,终究还是落得只成一片泡影的地步吧?“因为她的缘故……”抬眸,迎向对面男人如利箭一般的灼灼视线,夏以沫平静的继续开口道,“我与阿轩被迫分离;因为她的缘故,阿轩深陷牢狱,日日生不如死……而更因为她的一句话,一场荒唐的噩梦,我如今连见阿轩一面都不可得……我如何能不恨她?……”针刺不到肉不觉痛,就算那上官翎雪真的是为父兄报仇,无可厚非,但眼见着阿轩如今遭受的这些折磨,她还是无法不恨她……就当她自私也好,卑鄙也罢,她的心中,这一刻,真的恨毒了那上官翎雪。宇文熠城冷冷望着对面的女子,在说到那“司徒陵轩”之时,清丽脸容上,一刹那漫延开来的似水的哀伤与无尽的爱意;她那样充满期待的描述着她与那司徒陵轩可能会有的生活,相亲相爱,生儿育女;还有,她是如此的痛恨,那些害得她与她心爱之人分离的人……包括上官翎雪,亦包括他自己……这一切,都不过是为着那司徒陵轩罢了。“夏以沫,你对那司徒陵轩,还真是有情有义……”冷笑着吐出这么一句话来,那宇文熠城冷峻脸容上,忽而一片寡淡。倒叫夏以沫一时之间,摸不清他到底意欲何为。一旁的纪昕兰、顾绣如、瑜贵人等,这一刹那,亦是心中各自惴惴。“既然你亲口承认,是你指使的丫鬟,以致翎儿中毒……”许久,宇文熠城方才淡声开口道,“将夏以沫带下去,杖责一百……”夏以沫听着从他口中,疏离而平静的吐出的那“杖责一百”四个字,只觉心底钝钝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一百杖责,就算要不了她的性命,也会将她打个半死吧?夏以沫笑了笑。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夏以沫没打算向他求情。因为知道没有用。转身,立刻有几名宫人上前,就要将她押下去……“陛下……”顾绣如柔婉的嗓音,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夏姑娘她身子单薄,只怕受不起这一百的杖责,不如将刑罚减轻一些吧……”夏以沫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了自己求情,心中不由一动。旋即,却不再在意。无论这个女子,这一刻,是否真心替她求情,还是别有她意,她都无心追究……而宇文熠城,他会答应吗?沉默,冷寂的空气,像是崩的过紧的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断裂。就当那瑜贵人沉不住气的,想要阻拦的时候,宇文熠城却缓声开口道:“比起翎儿受的苦,她这一百杖责,算不得什么……”一听这话,那瑜贵人立马一派神清气爽的得意模样,许是太过兴奋,连掩饰都忘了。夏以沫只觉肝胆里忽而有一把邪火烧的正旺,连带着肺腑之间爬过一道又一道的委屈……是因为那个男人,如此冷酷的对待她吗?可是,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她早就知道,他对那个上官翎雪的重视了,不是吗?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他没有直接将自己斩首示众,或是更狠的刑罚,她已经该感到感恩戴德了,不是吗?夏以沫笑了笑。原来,她自己真的很可笑。“是不算什么……”夏以沫轻声道,然后,自顾自的抬起脚步,向门口走去。“小姐……”两个丫鬟,心中又急又痛,就要向前阻止。夏以沫脚步一顿,“一会儿杖责的时候,你们俩谁也不许上前,谁也不许阻拦,听见了吗?”
“小姐,让翠微陪你一起受罚吧……”小丫鬟已经急的哭了起来。“我的话,你不听了,是吗?”
夏以沫想要严厉些,可是,隐隐作痛的额角,只让她觉得如此的无力,“柔香,看好她……”将她交代给一旁的柔香,夏以沫走到了宫人们备好的刑具面前。“夏姑娘,请吧……”负责监刑的,看来是那永和宫的总管太监刘德全。夏以沫没有说什么。沉重的板子,一下一下的砸在身上,一开始火辣辣的疼,然后,那钻心般的疼,一点一点,似乎直漫延进骨头里一样,像是要硬生生将她撕裂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到后来,却只剩下一片麻木……夏以沫只觉整个身子,都像是被火烧着一般,又像是被人灌入冰窖里,生生的寒冷。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在心中默数着打在她身上的板子数,她还能够听到柔香和翠微隐忍的哭泣声,她还有力气,死死咬住唇瓣,不发出一点呻吟的痛呼声……但到后来,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离她而去,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痛楚,所有的委屈,都渐渐变得模糊,变得遥不可及……昏暗的天色,阴云密布,像是随时都会倾轧下来,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一般。眼前的一切,越去越远,如同陷入一片虚空。夏以沫只觉好疼,好累,疼到累到,她再也支撑不住。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