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病中探视(1 / 1)

眼皮沉重。恍惚间,夏以沫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一声一声,轻柔而且温暖,像是想要将她叫醒……夏以沫试图将双眼睁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她怎么努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呢?就像是她整个人都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般,无力的沉溺在困顿的梦境之中,任她如何拼命挣扎,也醒不过来。而越是挣扎,她越是疼痛。很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骨头,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在生生的撕裂着一样,埋在胸膛里的心脏,更像是被人死死揪着,迫的她喘不上气来,她想要尖叫,想要痛哭,可是,她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一切都是如此的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痛不欲生,却无法摆脱。“沫儿……”模糊的声音,似乎更急切与担心了许多,从不知名的遥远之处,传进她的耳朵。醒来,醒来……夏以沫拼命的告诉自己,拼命的想要睁开双眼……无尽的黑暗,似慢慢裂开一道狭窄缝隙,有微弱的光,从里面透出来,然后,那道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刺眼……短暂的疼痛过后,夏以沫蓦地睁开眼睛……“沫儿……”温润的男声,似松了一口气,难掩的欣喜,“你醒过来了……”夏以沫有些迷蒙的望向面前的男子,有一刹那,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而自己此刻又身在哪里……“沫儿……”男人有些担心的唤她。混沌褪去,眼底渐渐清明,夏以沫望住面前的男子,却还是有些不确定,“齐墨大哥……”费力的吐出这四个字,她这才发觉,喉咙干涩,犹如火烧一般疼痛。夏以沫不由的轻咳起来。“来,沫儿……”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宇文烨华将放的温热的茶水,送到了她的面前,“你刚醒过来,先喝点水……”夏以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微苦的茶液,滑进喉咙,渐渐熨烫了全身的血液。夏以沫感觉好了很多。“谢谢你,齐墨大哥……”虽然整个人仍是有些混混沌沌,虚弱不已,但相较于刚刚醒来之时的茫然,那萦绕在骨缝里一般的不安,已渐渐褪去,而昏迷之前的事情,夏以沫也开始慢慢回想了起来。她只记得,她被宇文熠城下令杖责一百,然后她被人带了下去,厚重的板子,一下一下,狠狠的打在她的身上,她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少下,只记得,那种感觉……很痛,痛到她再也支撑不住,然后,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昏黑之中……想来,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意识的。再醒来之后,就是眼下,她已经回到了缀锦阁,而宇文烨华陪在她的身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他救了她吗?“齐墨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又咽下一口清茶,夏以沫缓声问道。宇文烨华张了张嘴,刚想解释,门口却蓦地传来柔香难掩惊喜与激动的声音:“小姐……”顾不得将打来的清水,放到一旁,小丫鬟已经迫不及待的奔到了夏以沫的床边,一张俏丽的脸容,几乎哭了出来:“小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柔香多怕……”心有余悸,说到此处,小丫鬟再也无法继续下去,整个身子都止不住的轻轻颤抖。“没事儿……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嘴角强撑出一抹笑意,夏以沫安抚着面前这显然吓坏了的小丫鬟,她想坐起来些,可是,一动之下,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呃,不光是整个屁股,仿佛整个后背,都是一股火辣辣的疼。夏以沫忍不住皱了皱眉,死死咬住了唇瓣,才好不容易将那几乎冲到嘴边的呻吟,给咽了回去。饶是如此,一张小脸,也不由痛的有些变形了。“小姐,你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柔香着急的扶住她,担心的都快哭了。“还好……”换了个姿势,避过那些被板子打的地方,待好受了些,夏以沫方才开口道。“太医来看过,也上过了药……”宇文烨华似乎忍不住笑了笑,“不过,只怕很长一段时间,沫儿你都要像现在这样,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哪儿也去不了了……”说这话的男人,还刻意瞅了瞅她现在极为不雅的趴在床上的姿态,一张凉薄的唇瓣,藏也藏不住的抿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齐墨大哥……”想想自己这伤的地方,夏以沫自己也不禁觉得又惨痛,又有些好笑,“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好意思笑我……”瞧着她恢复了些以往的神采,宇文烨华这才真正的安下心来,刚想再调笑几句,一旁的柔香,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跪了下去……“柔香,你干什么?……”夏以沫心中一惊,急的就要爬起来。但她现在这样的姿势,显然动作起来,有些困难,无奈只能迫切的瞪着她……“小姐……”小丫鬟却似乎异常的固执,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打算,“是柔香的错……是柔香将你害成这样的……若非柔香一时冲动,故意将俪妃娘娘对木薯粉过敏的事情,透露给婉妃娘娘她们,也就不会连累小姐你被人羞辱,被人杖责了……小姐,柔香对不起你……”为惩罚自己一般,说这话的柔香,死死咬着唇瓣,一张脸,更是惨白,头一低,就重重磕在了地上……“柔香……”夏以沫急的都快吐血了,因为急于挣扎起身,动作太大,整个屁股,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这一次,没忍住,夏以沫叫了出来。“小姐……”这一招,倒是管用,柔香终于不再咚咚的磕头了,却还是也没有站起来,只是着急的跪在地上,膝行着挪到她的床头,将她扶了住……一张脸,却是愈加被厚重的内疚与悔恨盖了住……“柔香,你先起来……”强撑着坐起来,夏以沫吩咐道。“小姐……”小丫鬟还在犹豫。“柔香姑娘,你还是先起身再说吧……”这时,宇文烨华插嘴道,“否则,你这样跪着,你家小姐心里也不安生……”这一句话,果然有用,担心的瞥了一眼床榻上的自家小姐,柔香终究还是缓缓站了起来,只是,却显然仍旧自责不已,“小姐,对不起……”“不关你的事,柔香……”忍住因为身上的疼痛,在说话之时带出来的嘶嘶抽气声,夏以沫开口道,“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只是想为我出口气罢了……况且,若非向婉儿她们有心加害那上官翎雪,就算你告诉她们,她们也不会照做的……”喘了一口气,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夏以沫嗓音沉了沉,诚实的道,“而且……如果当时我在场,说不定我也会像你一样,故意将那上官翎雪过敏的事情,透露给她们的……”说到后来,夏以沫语声渐低,也许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接受自己真的有这样想过……身旁的宇文烨华,不由的望了她一眼。清润眼眸,一时有些讳莫难测。夏以沫察觉了,却是自嘲般的笑了笑,“齐墨大哥,我是不是很坏?……”或者,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完全的好人……她无法做到,对着那些伤害自己、或伤害自己在乎之人的人,却无动于衷、毫无怨怼……无论那些伤害,是基于何种在外人看来理所当然的理由……所以,对上官翎雪,她真的很恨她。恨到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对她进行报复。或者,她真的很自私,也很卑鄙吧?夏以沫为自己感到悲哀。“小姐……”柔香心疼的唤道,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下一次,不要这样做了……”夏以沫只觉得说不出的累,“柔香,我不想你和翠微因为我,而陷入危险……就像这次一样……你明白吗?……”想到当时在永和宫,那个男人,眼底陡然掠过的浓重杀意,夏以沫仍旧心有余悸。这一刹那,她忽然明了,她们根本不是那上官翎雪的对手……因为她有一个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一直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为她清除一切想要害她之人……所以,她们又岂是她的对手?一切陷害,不过是自取其辱,自陷险境罢了。而经此一役,她与柔香和翠微,今后在这个皇宫之中,只怕要更加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了。所以,她不能让她们再因为自己而冒险了。夏以沫有些迫切的望住对面的丫鬟。所幸的是,柔香一点即透。“柔香明白……”小丫鬟缓声开口道,坚定而沉稳,“今后,无论做什么事之前,柔香都会三思而后行的……”她决不容许自己,再像今日一般,陷自家小姐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听她这样说,宇文烨华却是眸光深了深。“柔香姑娘……”男人温声开口道,“麻烦你去看一下,翠微姑娘将你家小姐的药熬好了没有,也好让沫儿她尽早服下……”听到他的吩咐,柔香望向床榻上的小姐。夏以沫点了点头,“你去吧……”柔香退了下。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夏以沫与宇文烨华两个人。“齐墨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夏以沫开口问道。他故意将柔香支走,应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的吧?是与那上官翎雪有关吗?夏以沫望向他。宇文烨华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端起一旁的茶盏,递到她面前,“先喝些水吧……”夏以沫从他手中将豆绿底绘的粉彩成窑茶碗接了过来,温热的瓷器,透过她冰凉的指尖,传来丝丝阵阵暖意,让她不由的更贴紧了些。“齐墨大哥,是你救我回来的吧?”

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像,夏以沫开口问道。“本王听到消息,赶进宫的时候……”宇文烨华道,“你已经昏了过去……”说到这儿,男人望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似回想起了些什么,夏以沫握在手中的茶盏,不由微微僵了僵。“那个时候……”女子低声道,“我好像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将我昏过去的消息,报告给那宇文熠城……结果他说了一句……”语声一顿,夏以沫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恍惚,“他说……拿水泼醒了,再继续打……是吗?……”许久,她才问出那“是吗?”

两个字,就像是连自己都不能置信一般。她甚至有一刹那,希望那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宇文烨华却是瞥了她一眼,语声陈润的打破了她仅有的一丝痴心妄想:“皇兄那个时候,大抵是太过生气了吧……”夏以沫只觉心头恍了恍。“是呀……”自嘲的笑了笑,连夏以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些什么,又在失望着些什么。手中温热的茶盏,最终也经不起时间的蹉跎,慢慢冷了下去,凉意有些刺骨。夏以沫轻轻将它放回了桌上。“若是换作我……我心爱之人,被人如此下毒谋害,我大抵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害她之人吧?……”努力撑住脸上的笑意,夏以沫开口道。“沫儿……”宇文烨华一把清冽的嗓音,不由的放的柔软。夏以沫却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接受他的任何安慰或者同情,只轻声转移了话题:“对了,齐墨大哥……那个上官翎雪,她现在怎么样了?……”瞧着那宇文熠城那样担心而生气的程度,那个女子的过敏,应该会比较严重吧?夏以沫胃里坠了坠。望着她不自禁的有些凝重的面色,宇文烨华心中一动。“所幸那俪妃娘娘食用的并不多,如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听他这样说,夏以沫不由小小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那个上官翎雪真的因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她连同两个丫鬟,只怕都要为她陪葬的吧?还有司徒陵轩……想到阿轩,夏以沫一颗心,又是一紧,赶忙问道:“阿轩他现在怎么样?宇文熠城有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他?……”“沫儿你不要太过担心了……”宇文烨华安慰道,“皇兄暂时还没有对司徒陵轩怎么样……”慢慢放下的一颗心,因为男人口中的“暂时”二字,复又揪紧。“暂时?”

夏以沫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彷徨一片,“也就是说,那宇文熠城还是有可能会对阿轩不利的,是不是?”

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因为她突然发现,就算那宇文熠城真的要对阿轩不利,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她救不了阿轩。她无能为力。意识到这一点,却只让夏以沫更加悲哀。宇文烨华深深望了她一眼。薄唇抿了抿,有一刹那,似乎在犹豫些什么,但旋即,男人便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沉声开口道:“只要那俪妃娘娘一日对皇兄有所影响,司徒陵轩就不可能真正安全……”夏以沫心中,陡然咯噔了一下,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是呀,只要那宇文熠城心中有上官翎雪的存在,那么他就不可能放任她心爱女子的大仇不报,那么,司徒陵轩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可是,父兄惨死那样的大仇……”夏以沫心头一刺,“上官翎雪又怎么能够轻易放下呢?”

而她放不下,也就代表着宇文熠城放不下。这一刹那,她突然如此的羡慕那个女子,她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让一个像宇文熠城那样的男人,恨恶她所恨恶的一切;轻而易举的让他为她心甘情愿的做任何事情……她是如此的羡慕上官翎雪。甚至妒忌她。宇文烨华静静的望住她,一双清眸,没有放过她苍白容色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或者,我们可以从皇兄处入手……”一片沉寂当中,宇文烨华嗓音缓缓响起。夏以沫蓦地望向他。“我不明白……”夏以沫迟疑的开口道。不知为何,她虽然不明白面前男人这番话的意思,却本能的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一双漆黑的眸子,垂了垂,宇文烨华略有些低沉的声线,在空寂的房间里,听来有些虚无缥缈般的不真实:“其实,照那俪妃娘娘的心意,只怕司徒陵轩早已活不到今日了……”语声一顿,男人定定的望向面前的女子,“沫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皇兄一直迟迟不杀他,一直留着他的性命呢?”

夏以沫的心,蓦地一跳。旋即却是撇去了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宇文熠城说过……他之所以留下阿轩的性命,是想日日折磨他,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为这样会比一刀杀了他,更加痛快……”只是,如今回头再想这番话,连夏以沫自己都觉得有些怀疑了。像是能够看清她的疑虑一般,宇文烨华平静的开口道:“或许皇兄一开始,是有这样的念头……”语声顿了顿,男人一把清润的嗓音,似乎越发的沉厚了些,“但我想,后来,皇兄屡次三番的饶过他的性命,大抵是不想因为他的死,让沫儿你怨他、恨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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