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下厨……孤从来没有给人做过东西吃……”一句话,令夏以沫漾在眼底的笑意,凝了凝。心,却是瞬时一软,就像是隆冬过尽,春日初起,融融化开的茫茫积雪一样,柔软的不堪一击。“宇文熠城……”呢喃唤着对面男人的名字,这一刹那,除了这四个字,夏以沫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所有的言语,在此时此刻,仿佛都变得如此的苍白,她只觉心底这一刻,纷纷扰扰,有太多的情绪,在她的胸腔里挤迫着、喧嚣着,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出来,暴露在日光之下,让所有人都看到,都听到,都知道……宇文熠城却误以为她不喜欢,浓黑的眉眼,好看的一蹙,“你若是觉得难吃的话,就不要吃了……等下次孤……”他话音未落,就被夏以沫急急将落在他手中打算移走的面碗,迫不及待的抢了回去,“不要……”如护食的幼崽一样,夏以沫紧紧抱着搁在自己面前的碗盏,女子垂眸,望了望盛在碗里的长寿面,鼻端就是一酸,“很好吃……宇文熠城,这是你做给我吃的……我一定要吃完……”拾起桌上的筷子,夏以沫轻轻挑起碗里细长的长寿面,一点一点放进嘴里,缓缓咀嚼着,劲道的面条,此刻已有些微微的坨了,却是她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长寿面……因为,这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亲手做的……为她做的……没有什么比他的这一份心意,更美好了。别说只是一碗味道不那么好的长寿面,此时此刻,便是一碗毒药,若由面前的这个男人,亲手做给她吃,她只怕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并且尚觉得甘之如饴吧?脑海里蓦地掠过这一个念头,一刹那间,夏以沫只觉心头震荡,如奔流的潮水,满满将她淹没。夏以沫知道,自己完了。她陷进去了,完完全全的陷了进去。逃也逃不掉。或许,这一刻,她根本不想逃。任由自己陷落在面前的男人,为她编织的一切温柔之中,深陷,不能自拔。“很好吃……”垂眸,逼尽眼底所有的涩意,夏以沫嗓音轻如呢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长寿面……”尽管面前的女子,已尽力压抑,可宇文熠城还是清楚的听到,说出这句话的她,柔若细柳的嗓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她微微低头吃面的姿态,像一幅画,那样安静,却又是那样的美好……美好的让人不想打破。一刹那间,宇文熠城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说不清是怎样的滋味。他只觉得,这一瞬,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底,毫无防备的闯入,然后狠狠划过,不期然的烙下一抹难以磨灭的印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待他想要追究的时候,它已经消失的无踪,不知藏到哪里去了。“若是你喜欢吃的话……”许久,宇文熠城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以后你每年生辰,孤都做给你吃……”夏以沫执筷的手势,终究不受控制的一顿。女子细长的手指,这一刹那,骨节发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方能阻止那些不能自抑的轻颤,从指尖泄露出来一般。空气在这一瞬,如凝固了一般。“宇文熠城……”许久,许久,夏以沫听到自己轻的不能再轻的嗓音,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
是呀,他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好到让她不知所措,好到让她如此害怕……女子微微垂眸,宇文熠城看不到,此时此刻,问出这句话的她,清丽脸容上,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心,却是不由的一动。“你是孤的女人……”宇文熠城似迟疑了刹那,“孤待你好,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听得他这样回答的夏以沫,却是一颗心,微微一凉。因为她是他的女人,所以他才对她这样好的吗?可是,他身边的女子,从来不止她一个人……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一想到他也会这样对待其他的女人,夏以沫但觉心底狠狠一刺,就像是狂风席卷枯黄落叶,不受控制的掠过大片大片的难过,止也止不住。狠咬了咬唇,尖锐的疼痛,令夏以沫逼退了一刹那间漫延在胸腔里,几乎满溢而出的茫茫委屈与苦涩,只是,一副纤细的身子,却终究还是不能自抑的泄露出一丝轻颤。宇文熠城察觉了。古潭般幽邃的眸子,墨色瞳仁,不由深了深。“孤想待你好……”清幽嗓音,从宇文熠城轻启的薄唇间,一字一句的咬出,男人温厚的大掌,轻轻扯过夏以沫垂在膝头的一双小手,将那冰凉的指尖,轻轻握在手中,如攒着世间最值得他珍之重之的珍宝一般,“夏以沫,孤只想对你好……”缓缓从男人口中吐尽的轻浅嗓音,如回风旋雪一般,一字一句的送进夏以沫的耳畔,轻飘飘的,却又仿佛重若千斤,在她原本沉坠如深渊的心底,激起千层巨浪,一刹那间,跳的飞快。夏以沫蓦地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旋即,却是不由自主的复又垂了眼睫。她突然不敢看他,不敢面对他,怕从他的眼中,看到什么与他话中不一样的答案,怕终归这一切都是她的空欢喜一场。宇文熠城修长的手指,却缓缓抬起她的下颌,迫着她对住他的视线。四目相对,夏以沫能够清晰的看到,此时此刻,倒映在对面男人眼中的自己。“夏以沫……”宇文熠城轻声唤她,额头相抵,鼻尖抵着鼻尖,清冽嗓音,柔似叹息,“只有你……这一切,孤只为你一个人而做,没有其他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温厚的大掌,轻轻捧着她的脸,额头相抵、呼吸相闻,如此的接近……他说,这一切,他只为她一个人而做……她是唯一一个被他这样对待的女子……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心,一刹那间,如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有大片大片的苍茫,从夏以沫心底掠起,似无数的快乐,又似说不出来的痛苦,似苦似甜,似喜似悲,似世间所有的情绪,千回百转,尽数淹没。“宇文熠城……”喉头哽咽,夏以沫呢喃出声,“不要对我这么好……”抑压在眸底的滚烫泪意,在这一刹那,终于忍不住,一瞬之间,尽数涌出眼底,止也止不住,“我怕……怕有一天,如果不对我这么好,我会受不了的……”是呀,他给了她这么多的美好,如果有一天,他突然硬生生的将这一切美好,都毫不留情的收回,她要怎么办呢?当你尝过了得到的滋味,再失去……世间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失去比得不到更残酷。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她宁肯从一开始,就不要他的这种好。因为如果从来不曾拥有过,也就无所谓失去,也就不会害怕失去。人世间,所有的痛苦,不正是在于苦苦追寻那些逝去的东西而不可得吗?夏以沫甚至不敢想象,若有一天,面前这个男人,真的不对她好了的话,她应该怎么办?她要怎样承受那些失去的痛苦呢?她不知道。只是单单想到那样的情形,想到那样的可能,已经让夏以沫心痛如绞,不能呼吸了一般。这一刹那,夏以沫如此为自己可悲。明知道,她这样的深陷,多么危险,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完全的控制不住。这大抵就是人们常说的,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吧?有些事情,无论你怎么逃避,无论你的理智,怎么告诉你要远离,却终究还是不由自主的靠近……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道,前面等待的是一场灭亡,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扑向前去,只为那短暂的一点点的温暖。却用尽了一生。舍去了所有。多么悲哀。却是逃不过的宿命。没有人可以违背自己的命运,就像是没有人可以违背自己的心一样。这个世上,或者什么都可以欺骗,惟有自己的心,是最无法欺骗的。大片大片的水泽,不受控制的从夏以沫眼底滚落出来,像是决了堤的潮水一样,止也止不住。那些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到宇文熠城的指尖,每一滴,都像是砸在他的心头一样,炙的他整个胸腔里,都仿佛微微一疼。面前的女子,这一刹那,卸去了平日里所有的坚强,哭泣如幼童,那样的脆弱不堪,仿佛轻轻一碰,她就会碎在他的手中,任他为所欲为一般。“傻瓜……”清寒眼眸,敛尽瞳底一掠而过的丝丝锐芒,宇文熠城伸出手去,一点一点的拭着从女子眼中不断滚落而出的炙热泪水,男人嗓音极轻极柔,似一场花落如雨,“我怎么会不对你好呢?夏以沫,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像这样待你好……”眸色微闪,话出口,这一刹那,连宇文熠城自己都仿佛有些恍惚。一辈子……那样漫长的人生,说出口,三个字,却不过须臾的时间……宇文熠城忽而觉得,若是与眼前的这一个女子,一辈子,就像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妥……意识到这一点,男人冷峻的眉眼,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夏以沫的耳畔,却犹在回荡着从他口中那样轻易而自然的咬出的三个字:一辈子……他与她,真的可以一辈子吗?他真的能够一生一世,都像现在一样,待她好吗?只待她一个人好……是呀,她是这样的贪心。当他越是待她好,她也就越贪心。贪恋的希望,他真的能够给她,他的一生……只有他与她的一生。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存在。夏以沫悲哀的想。只是,即便想的这样清楚,她却还是忍不住沉沦其中。扑入男人怀中,夏以沫紧紧抱着他,像是抱紧了,就可以不放手一般。他的怀抱,如此温暖。令她不想放手。不舍放手。夏以沫抱得更紧了些。一刹那间,泪水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