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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唇枪舌剑之斗机锋(1 / 1)

走到大队部的时候只是傍晚时分,大队部的稻场上空无一人,泥土垒成的戏台子上竖着两根木杆,上头挂着两个大灯泡,也没有点亮。杜鹃摸摸裙子上的口袋,里面有三角钱,她走进大队部隔壁的供销店,卖了一包黄鹂称之为灰面疙瘩的本地产饼干,四个人坐在土台边吃了起来。林中仙子嚼着饼干,觉得口干,独自跑到开处兜了一圈,竟然用裙子兜了四个香瓜回来,还是洗干净了的。丛小凤高兴地捧起一个瓜要用牙去咬,林中仙子嘻嘻笑起来,拿过瓜来用拳头砸开,结果瓜瓤和瓜汁糊了丛小凤满脸,四位女子都笑起来,黄鹂一时间竟忘了一路走来的烦恼。

她们四位坐着啃香瓜的时候,燕云和慕容美妙、朱鹮、柳莺正好坐在梓树镇招待所的伙房里边吃西瓜边等酒席。出面招待的是百里鸿雁,奚学军以宴请地方的名义邀请了梓树镇的书记、主任、副主任参加,结果来了一大帮子人坐在一边作陪。伙房很大,中央摆着张大圆桌,可以挤下二十来人,百里鸿雁和燕云等人占了一边,梓树镇地方上的客人占了另一边,桌子旁边搁着一只木板箱子,里面装了十瓶当地自酿的高度数粮食酒。

到上菜的时候,奚学军让伙房的厨工撤下吃剩的西瓜,清理干净桌面,摆放好碗筷,站起来说:“今天是百里首长私人出钱请大家喝酒,主要是感谢大家支持招兵工作,保证任务圆满完成,同时顺带也给燕云场长一行接风洗尘。我在这里代表首长谢谢大家,给大家上酒。”

说完,去木箱里将十瓶酒尽数拿出来搁到桌面上,打算一瓶瓶地递出去。坐在奚学军身边的燕云说了句“我来吧”,也不起身,拿住酒瓶的瓶身,让瓶底贴着桌面,手臂略微发力,酒瓶便呈扇形路线直立着分别滑向了桌子上不同的席位。他的力度刚好,又用了暗劲,酒瓶滑行到桌边便稳稳地定在了那儿。这一手巧劲加了回旋力度,使将出来,顿时赢得了席间的满堂喝彩。

百里鸿雁眉目含笑,腮上好似抹了一层晨曦日出的霞光,望着燕云对奚学军说道:“找个机会你好好跟他学学,他从小在军区大院跟警卫战士学武,弄了一身五花八门的功夫,这不,这会儿来显摆了。”

话没说完,她自个儿先笑了起来。

“燕场长露了这身功夫,等会谁敢跟他敬酒啊。百里首长,你这是事先找好了保驾的咧。”

说话的是梓树镇的书记计家富,上席时百里鸿雁对来人让大家彼此一一做了介绍。百里鸿雁晶莹透亮的瞳仁中秋波绽露,流转欲出,静默端凝的面色浮现出飒爽的豪气,笑道:“是吗,今天我请你喝酒,你不是也拖了这么多个酒瓶子过来作陪么。”

不等她话音落地,满桌子早已是笑声一片。

百里鸿雁深知地县乡村喝酒的习惯,定会安排一帮能喝的人作陪,没有八两一斤的酒量,是上不了桌子的,即使是女性陪同。计家富谦虚了几句客套话,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继而又借着赞美百里鸿雁亲自深入山区开展工作,将其父百里楚湘大大的称颂一番,同桌的地方的头头脑脑也跟着附和,一时间谀词如潮,阿谀奉承声不绝于耳,听得百里鸿雁蹙眉不语。

计家福见百里鸿雁脸色不佳,忙拿起一个酒瓶,瓶盖是冲压型马口铁皇冠盖,他用牙齿咬开酒瓶盖,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站起身来谦恭地说:“百里首长,我借花献佛,借您家的酒先敬您一碗。”

说话时,他的眼睛不敢直视百里鸿雁,一直看着台面。

百里鸿雁面朝房门坐在上首席位中央,自带英气豪态,雍容华丽的美中另有一副端严之致的神韵,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坐在百里鸿雁身边的奚学军拿起一瓶酒,用筷子尾端夹住瓶口盖边缘处,用拇指做支点,将瓶盖撬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站起身端起酒碗说:“首长等会还有话说,酒我来喝吧。”

“慢来”,坐在一边的柳莺看奚学军的架势是要一口气喝完碗里的酒,忙出面挡酒,“你等下说不定还要开车,喝一口意思一下就好了。”

奚学军见百里鸿雁对自己点头,示意不要多喝,便喝了小口就放下酒碗,做了个手势请计家富坐下。

计家富端着酒碗陪了个难堪的笑脸,并不坐下来,朝着燕云说道:“燕场长,这碗酒我再敬你,为你接风,咱们干了,要得不?这碗里的酒不干完,我可坐不下来。”

燕云知道今天自己一定脱不了身,已经给自己斟了浅浅一碗酒,见计家富转向自己,便要起身回应。

百里鸿雁已经看出计家富的窘迫,心道这酒不喝后面的事可不方便敞开来谈了,只是自己这边除开燕云和奚学军外都是女性,恐怕不好应付,略微思忖后婉转地说道:“计书记,跟你讲实话,燕场长从来都不胜酒力,这样吧,这碗酒你们干了,以后大家就随意好了,也不要那么多讲究。”

“好酒量,两位领导为我们做了表率。”

燕云和计家富干完坐下来,坐在计家富傍边席位的一位中年男子端着酒碗站起来唱了个喏,百里鸿雁抬眼一瞧,是凤鸣谷生产队的大队书记巩建利。他个头很大,长得也很敦实,说话的声音粗鲁,像是在吵架,就听他劝酒道:“各位都是大城市来的领导,我们是小地方的小干部,我不敢一个个地敬酒,也不敢失了礼性。老话说得好,入乡随俗,请各位领导同我一起干了这碗酒,咱们感情深,一口闷。”

柳莺看了身边的朱鹮一眼,发现朱鹮也正拿眼看着自己,两人会意地笑笑,知道酒席上的车轮战拉开了序幕。朱鹮没有去端酒碗,用筷子去桌上蒸笼格子里夹了块粉蒸肉搁到自己面前的菜碗里,用充满力度的磁性声音说道:“巩书记,你这话就不对了,应该是感情深,慢慢吞。你说错了话,先自罚三碗好了。”

听到朱鹮这话,桌子上的人笑了起来。巩建利被挫了话锋,不好反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也不敢多瞧一眼坐在对边的一干女子,忙扭头去朝坐在下手的生产队妇女主任古春花使眼色。

古春花长得粗眉大眼的,胖乎乎的,黑黝黝的肤色一眼看去就是那种很壮实的女性。不敢怠慢,古春花端起酒碗,大大咧咧地说:“各位领导,我先敬在座的女领导一碗,我干了,领导随意。我们乡下人有个说法,感情浅,舔一舔。”

她这一席话抢了先机,摆明了是上屋抽梯,也是变相地将朱鹮的说法顶了回去。

朱鹮心想斗酒自己这方是绝对的劣势,如果斗嘴上再输,今天可就一败涂地了。她抬眼看着台面上当地的来客,心里念叨着可惜杜鹃跟着黄鹂去了凤鸣谷,如若不然情形当会不同,那小魔头诡计多端,尖牙利齿,喝酒自然是不可能的,搅局绝对是一把好手。眼瞧着古春花张开嘴,一碗酒便要一口吞下去,朱鹮还没反应过来,柳莺急忙劝阻道:“不忙,巩书记,古主任,你们先坐下来。老话说得好,身子一抬,喝了重来。咱们还是先说清楚,这酒要怎么喝法。”

柳莺给巩建利和古春花一个台阶,也是给自己这边一个梯子,心里想的是稳住对方的这一波闹酒,不料对方并不买账,就听巩建利大声说道:“喝了重来吗,没事。春花,咱们连着敬领导两碗好了。”

百里鸿雁瞧酒席上唇枪舌剑斗的正凶,看了计家富一眼,温文尔雅地一笑,说:“计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先吃菜,垫垫底,酒也不要喝急了,免得伤身体。”

不等计家福答话,巩建利抢着说道:“听领导的指示,先吃菜。春花,咱们两个就端着酒碗,站着拈菜吃,这酒不敬完,咱们就不坐。”

奚学军皱皱眉头,心里颇为不快,哪有这样挤兑首长的,想着要抢白几句,看看百里鸿雁又忍住了。燕云和计家富干了一浅碗酒后,头脑有些晕晕乎乎的,慕容美妙坐在他身边不停地给他夹菜吃,还特意夹了两块肥肥的粉蒸肉。吃了几大口菜后,燕云暗中运了运胸腹腔中的气息,感觉舒畅了些,说道:“这样吧,我来陪二位再喝一碗,二位就坐下来吃菜,行不?”

“燕场长说行,那就是行,不行也行。这样吧,咱们的古主任也站起来了,不好端着酒碗坐下去,就请朱领导与柳记者也来陪一大口好了。”

巩建利说了句,语调寒渗,脸上却堆满笑的纹路。

“既然巩书记点将,我们也不好不应。这酒嘛我看就这样喝,燕云方才已经干了一碗,他不算,我和柳莺一起,你同古主任一道,咱们干了这碗就算完,下余的酒就慢慢喝。计书记,你觉得怎么样?”

朱鹮对燕云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拉着柳莺站起来端着酒碗说,绕过巩建利将话头抛给了计家富。巩建利看计家富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便道:“中神,就是这么个喝法。”

“搭白,算数?”

朱鹮想着钉子回脚,不叫巩建利又出花招,紧跟着追了一句。巩建利用拳头捶捶胸部当作应承,端起酒碗送到嘴边。四人咕嘟咕嘟几口,眨眼间将一碗酒咽下去,这才一起坐下去菜盆里夹菜压酒。

奚学军松口气,看见鸡汤盆里煮的是全鸡,紧赶着给百里鸿雁夹了块鸡腿,正要招呼大家多吃菜,坐在靠门口处的一位长得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就听他别着一付戏腔姨娘气地说道:“各位大城市来的领导好,领导们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都辛苦了,为了表达我们普通社员对领导的深深的由衷的诚挚的发自肺腑的谢意,我这里代表群众先敬百里首长一碗。”

说话的是凤鸣谷生产队大队会计邰承光,头发剃成一颗洋葱的形状,看人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平日里说话就喜欢咬文嚼字。奚学军自从同他打照面就没有好感,这会儿看他站出来单挑,不知为何心里升起股子无名火,端起酒碗就要站起来。朱鹮刚刚干了一碗酒,喉咙里像是卡了块热碳,辣得她不停地用手掌扇风,看到奚学军有动作,便去瞧了柳莺一眼。柳莺比她更难受,一碗酒刚下去,直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折腾得厉害,是以将将坐下来,就抄起汤盆里的汤勺给自己舀了满碗鸡汤,在那里狼吞虎咽,也顾不得讲究什么仪表形象。

朱鹮示意奚学军不要起身,长吁口气后对邰承光说:“站着敬,坐着喝。邰会计,方才和巩书记说了,下余的酒咱们慢慢来,你坐下来喝一口得了。”

“要得,要得。”

邰承光顺从地坐下来喝了口酒,不敢去瞧百里鸿雁是否回应了自己的敬酒,不过他的身子沾到板凳边缘就又抬了起来,“我再敬燕场长一个,为燕场长洗尘。”

柳莺急忙急将地喝完一碗汤,感觉舒坦些,随口应了句,“你随意喝一口好了,用不着都敬。”

“那可不行哟,有你们这样标致出众的年青姑子在,我得挨个儿好生地敬一碗酒。”

邰承光的舌头好似抹了油,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了不是个味,“我换个敬法,下位如下跪,我走到谁跟前咱们就一口干完,要得不?”

他的眼睛斜斜地看向了燕云身边的女子,使劲吞吞口水,却不敢叫自己的视线有些许停留,说话间,他端着酒碗离席走到了燕云身边。

“慢来。”

朱鹮见邰承光的眼神游移不定,四处乱晃,脸上是一付贼忒兮兮的模样,不由心中生恼,冷言冷语道:“柳记者刚才说了,身子一抬,喝了重来,你现在已经下位了,那就不是重来那么简单了,你自己说这酒该怎么喝。”

“我先喝一碗,各位领导一起干一碗,我回头再还两碗,总可以吧?”

邰承光说,眼睛看向计家富,脸上的神色像是刚被调高了分辨率,霎时间亮了许多。忽然间,邰承光看到计家富脸上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眼睛直愣愣地看向了燕云身边,就听一个冷飕飕的声音说道:“你很有面子么,比你的计书记面子还大些,一个人敬这么多人?”

说话的是慕容美妙,看到邰承光凑到燕云身边知道他是耍轮番敬的套路,心里不觉有气,再想到自己好好地坐在这儿,满桌子人居然没有一个跑来跟自己献殷情,都是一股脑地巴结讨好百里鸿雁,不免恼火,一口恶气便都发泄到了邰承光身上,“你想打通关,先从我这里开始,三碗一走,一口气喝完。不喝完,不许回位。”

邰承光打了个哆嗦,碗里的酒也洒了出来,他自知干一碗还撑得住,连着干一准醉倒,同来陪酒的人虽说酒量都不低,却也不能如此喝法,三碗酒合起来差不多可有七八两酒咧。百里鸿雁知道慕容美妙喝酒厉害,喝慢酒喝急酒都行,但听到说三碗一口干,还是吃了一惊。奚学军则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词穷噎塞,说不出话来。听到慕容美妙的说法,巩建利的脸涨成了紫色,开始认为她是在赌气斗狠,转念一想又认为她是在虚张声势,以此喷人,在气势上压倒己方,好让自己这边的人知难而退。

自从进伙房的门到入席落座,慕容美妙就是一付孤高自傲的架势,瞧人的时候,脾睨作态,全未将别人放在眼里。巩建利只瞟了一眼她的侧面,胸部顿时有如重锤相击,那里还敢正眼去瞅她的容颜样貌。想她一个娇滴滴的城市来的女子,断不能如此没节制的狂饮,也不敢望着慕容美妙,巩建利对邰承光说道:“你的酒洒了,赶紧斟满,照规矩,自己罚一碗得了,这位慕容领导就随意好了。”

“哼”,慕容美妙一声冷笑,奚落道:“我们喝的是酒,可不是随意,你说错了话,也得陪着干三碗。不过你刚才已经干了一碗,那就再连干两碗罢。”

古春花迫于慕容美妙的美貌和气势,起先也一直不敢和慕容美妙正眼相对,这会儿偷眼瞧着慕容美妙气象不对,连忙做了个赔礼的笑脸说道:“巩书记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那个意思,就是请领导意思一下的意思。”

古春花急着打圆场,没想清楚自己要说什么话,结果说出的话绕舌搅齿。

“什么这个意思那个意思,我的意思被你说成了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把大家的意思都弄成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得陪着干两碗好好意思意思。”

本来古春花的一番说辞已经让桌子上的人忍不住想笑,只是慕容美妙一顿数落来的太快,所有人来不及笑出声,这会儿不等慕容美妙的话音落地,都笑了起来。慕容美妙没有丝毫的笑意,冷若冰凌的脸腮全然一付狷傲的神情,圆润光洁的酒靥里透着一股艳冠群芳的高冷的寒意。当所有人都以为慕容美妙已然占尽机锋,这一轮斗酒会就此作罢,没曾想她对奚学军沉声说道:“你站起来,负责倒酒,我同他们先干三碗。”

百里鸿雁心一沉,刚说出“能不能”三个字,立马就被慕容美妙毫不客气的打断,不容置喙地说道“不能”。无奈,百里鸿雁只好拿眼睛去看着燕云,示意他去劝阻。按照百里鸿雁的预先计划的路数,坐在席间的地方上的大小头脑只能喝好不能喝倒,不然后面想要办的事的就不好推进了。燕云看慕容美妙的架势,真真是正眼儿也不瞧敬酒搭腔的人,全然不把队长当干部,便和缓地说道:“你和邰会计干一碗就好,下剩的酒大家一起慢慢喝。常言说得好,只要感情有,不在乎喝多少酒。”

燕云这后一句话明着是劝慕容美妙,暗里也是说给其他人听。

“看燕场长的面子,放过你的书记和主任。来,奚学军,倒酒,倒满。”

眼瞅着奚学军倒满一碗酒,慕容美妙端起碗看也不看,嘟嘟几口喝了个底掉。邰承光不敢拖延,慌忙给自己斟满酒,端起酒碗,伸长脖子,将酒一口气吞到了肚子里。柳莺看刚才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鼓起掌领先叫了声“好”。邰承光扣住碗沿,亮亮碗底,就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这就走了么,回来。”

慕容美妙柳眉一挑,脸上便如罩了一层雪花,凛然若秋霜,“我说放过你的书记和主任,可没说只干一碗,还有两碗,接着喝。”

邰承光为她典雅矜傲的气派所震慑,垂目低头,眼皮子也不敢抬,好像生怕亵渎了什么似的,畏缩地说不出话来。满桌子人都拿眼光看向燕云,各人心里却是直犯嘀咕,这是要赌酒么。燕云刚说了句“都赶紧吃点菜压一下”,却被慕容美妙不赖烦地白了一眼,后面的话也就没能说出来。慕容美妙见奚学军呆呆地站着不动,夺过他手中的酒瓶给自己斟满酒,递送出酒瓶,说了句“给他也倒满”,端起酒碗又是一口喝下。待奚学军给邰承光加满酒,邰承光苦着脸吞下后,慕容美妙接着又自斟自饮喝下了第三碗。妙龄女子如此喝酒的场面,计家福、巩建利等人不要说从未见过,简直是闻所未闻,一个个愣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各人心里都明白这第三碗酒邰承光非喝不可,若是在一位女子面前赖酒,那以后也就不用再到酒桌子上混了。第三碗酒喝下去后,邰承光的脸先是蜡白,继而又变得铁青,舌头开始麻木,嘴巴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话也说不清楚,勉强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再也做声不得。慕容美妙轻轻咬啮嘴唇,用颇含嘲弄的口吻说道,“这就对了,宁伤身体,勿伤感情。”

柳莺从未见过如此阵势,知道再不会有人敢出头闹酒,感佩之余,不禁心下骇然,担心慕容美妙身体吃不消,关切地问道:“慕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到厨房去洗把脸?”

慕容美妙就着燕云的菜碗里夹了一口菜下咽,信口说了句“缓口气就可以了”,朝柳莺摊开了双手的手掌,“你自己看”。她那双柔嫩细腻本如洁净白莲的手此时泛出芙蓉色细纹,十只匀称光洁的手指轻盈地展开,那仔细修剪过的指甲,仿佛是十片附着的娇艳欲滴的花瓣,看她掌心时,但见两团红晕烘托而出,另有氤氲漂浮的热气轻笼,犹似掌上托着两朵绮丽梦幻的云彩。巩建利看到如此景象,一脸痴迷,木头木脑地问了句“这是什么路子”,也不知他在问谁。

百里鸿雁看时机可以了,对巩建利风趣地说道:“大概是知青的酒路子吧。”

看计家富也在瞅着慕容美妙的手心发呆,又进一层引导话题说:“计书记,你瞧瞧,知青当中也是能人辈出哦,这次招兵有关知青的推荐工作,你可得好好支持哟。”

计家福还在云里雾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听到百里鸿雁的话只是机械地点头称是。古春花看情形不对,想着计家富这会儿多半是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忙接过话来,“百里首长的指示我们一定照办,办好,办圆满,本地名额和知青名额都弄好了,表现不好的人我们绝不会送到部队上。”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百里鸿雁知道古春花这是先拿话堵住自己,好叫自己不便再另生枝节,当下不动声色,朗声笑道:“大家都坐着不动干什么,赶紧吃菜,敞开来吃,等下还有猪油炒饭,管够。”

慕容美妙让奚学军给自己斟满第四碗酒后,要他回位去招呼其他人,自己则把碗浅啜,悠闲地拿眼看着燕云,心中暗自得意。燕云没有在意慕容美妙的眼神,他的心思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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