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说着,抓起桌上的帕子,就要帮周真人擦擦衣袖上的水。周真人却顾不上这些,一把推开京兆府尹的手,便盯着宋时蕴问道:“画皮鬼?真的假的?”
宋时蕴啧了一声,“我发现,周真人好像很喜欢问真的还是假的,我就是不明白了,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周真人一噎。张真人拉了他的胳膊一下,向宋时蕴拱了拱手,“我们只是太过震惊了。”
宋时蕴淡声道:“我也说了,那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在她身上嗅到了阴气、血气,还有……我在她身上,看见她的皮肤有拼接痕迹。”
这些都符合宋时蕴以前在前朝案卷中,看见过的画皮鬼的记载。当年那只作祟的画皮鬼,早就被天机门给解决了。现在这只画皮鬼,应该是刚刚修炼出来的。——以她换皮的速度来说。按理来说,若是修炼到位的,成熟的画皮鬼,决不可能那么频繁地去杀人,只为更换自己身上的皮。“这些……”张真人听到宋时蕴的话,脸色沉了沉,“确实是画皮鬼的特征!”
周真人一拍手,惊道:“一般来说,画皮鬼是只取皮,若是出现,很容易就会被分辨出来,但这几次出现的全是白骨,皮肉都没了!看样子,是她用了障眼法!”
不仅如此,她还成功混淆了天司局的视线。他们一直在想,什么妖邪或者鬼怪,喜欢吃人的皮肉。怎么都没联想到画皮鬼身上。宋时蕴一开始也没想到画皮鬼,确实是被引导到了错误的方向。但自从想明白之后,一切就想通了。宋时蕴开口道:“京兆府的原始档案里,曾经提到过,每一个现场,都曾经发现过掉发和皮屑,我觉得,她应该就是在当场换皮的时候,留下来那些掉发和皮屑的,但因为那些都是很寻常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引起注意,后来在誊录的案卷中,还被去除掉了。”
张真人愣了一下,连忙看向京兆府尹。京兆府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也愣了一下,“原始案卷……”他回想了一下,脸色一变,“对,我昨晚去看了一下原始案卷,里面确实提到过这些东西,但,但天司局当时不是说,这些都是寻常东西,没有什么可疑的吗?”
誊录的案卷,讲究得精简有力,直切要害。天司局直接说这东西无用,自然就被删除了。张真人和周真人闻言,两个人脸皮齐齐一抽,都有些尴尬。寝房里有掉落的头发和皮屑,这种事情真的太稀松寻常了。他们也检查过在场的皮屑和掉发,根本没有什么异样,而且据他们看来,那些掉发和皮屑,应该就是受害者自己的。所以他们就以为,是受害者日常的掉发和皮屑。谁能想到,那确实是受害者的皮屑和头发,却是在换皮的时候掉下来的!他们根本就没想到画皮鬼,自然也想不到这些!但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他们天司局的疏失。张真人和周真人此时都觉得有些没脸。张真人咳了一声,才道:“二小姐既然知道,那就是画皮鬼,为什么没有在虞国公府内,直接抓住她?”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她是杀了六个人的画皮鬼,都快成为鬼煞了,张真人是让我当面和她对打吗?”
不等张真人说话,宋时蕴便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做不到。”
张真人:“……”哦对,他把这件事给忘了。宋时蕴冷着脸,她自然也想和那个画皮鬼速战速决。若是换作上一辈子的她,画皮鬼一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直接把那画皮鬼打翻了。可受限于她现在的身体,没有提前做准备,布置阵法,想要让她解决掉那画皮鬼,简直是比让她现在赶去投胎还要困难。张真人顿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他忘了画皮鬼之前杀过六个人了。厉鬼以杀人,捕食生魂助修行。从现场没有留下那些受害者的魂魄来看,那些人的魂魄,肯定都是被画皮鬼给吞掉了。她现在的修为,应该趋近于鬼煞。别说让宋时蕴正面对打,即便是他和周真人两个人联手,想要控制住画皮鬼,都有些困难。思及此,张真人狠狠地皱起眉来。如若天司局也没办法,制服那个画皮鬼,岂不是要任由她去作恶?周真人也想到了这点,他神色沉了沉,“如若我们天司局拿画皮鬼没办法的话,或许就只能去请天机门帮忙了。”
世间最厉害的玄修,都在天机门。只要天机门出手,肯定没有问题。宋时蕴却在此时起身道:“不必劳烦天机门。”
张真人和周真人唰的一下看过去。她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我自有办法对付她,只不过需要跟你们天司局借点东西。”
张真人下意识地问:“借什么?”
“乾坤图、缚魂锁。”
宋时蕴直接点名,“这种东西,天司局有吗?”
周真人狐疑道:“有倒是有,但是,那东西都是上好的法器,都是封在库里的,一般人动不了,就连我和张师兄也动不了,如要动手,便需要通过陛下首肯。”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她点名要的那两件法器,原本都是她自己的东西。她上辈子想用就用。现在倒好,她死了,东西还被害死她的人给抢了去。她想要用,都用不了。宋时蕴都快气笑了。张真人看了看她的神色,在此时道:“不过,若是为了抓捕画皮鬼,维护京中安定的话,我可以去同陛下说明,应该可以将那两件法器借出来,但可能时间有限。”
宋时蕴闻言,压下心里的怒气和恨意,淡声道:“至多明天这个时候,就可以还给天司局。”
张真人诧异,“二小姐的意思是,今晚要解决那个画皮鬼吗?”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有自己的打算,只要你们天司局可以将东西拿出来即可。”
她现在自身实力不济,只能借用法器了。周真人闻言,神色却有些古怪地看了看宋时蕴,但他最后也没说什么。张真人这边,已经答应下来,“好,那我即刻回宫,跟陛下陈情,最迟两个时辰,必定将那两件法器,送到二小姐手上。”
宋时蕴颔首,“那就有劳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她对两个人福了一礼,转身就往外走去。张真人茫然地问道:“不是,二小姐您现在要去哪儿?”
“去国子监听学,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我不能再被博士训斥了。”
宋时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人就走了。张真人估摸着时间,一想。国子监好像确实是在这个时辰开课的。宋时蕴这个点即便赶过去,只怕也来不及了。诚如张真人所言,宋时蕴赶过去时,还是迟到了。但好在她出门之前,就给秋白留了言,让宋思文跟博士说,她有些发热,但不会请假,最多迟一点,便会赶到的。宋思文便按照宋时蕴的留言,给博士请了假。博士已经有些无奈。好在宋时蕴还是赶到了。她顶着一脸病态的潮红,进入学堂。博士本来还以为,发热是她的借口,看见她这模样,博士愣了一下,呐呐地道:“宋小姐,如若真的不舒服,可以请假的。”
宋时蕴却是一脸难受,又坚定地说:“不行的,我一定要来的。对不起博士,我刚回京不久,好像有些水土不服,总是发热风寒,耽误了听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博士放心,日后的听学,我定然一日不拉,哪怕是天上下刀子,我都会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