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五好不容易挨了过去,看着墙上的针正指到“5”,梁子木立马变身效率派,关电脑关灯的动作一气呵成,提着包包拔腿就跑出去按电梯。冲进电梯的时候,正好有人走出来,慌乱之间,梁子木撞了一下来人,“对不起……”梁子木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看来人,电梯门已经自动合上,那人也在梁子木气喘吁吁的道歉里消失不见。“跑得还真快……”梁子木噘噘嘴,喃喃自语道。不过她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今天可是她和姐妹们一起聚会的好日子,她要高高兴兴的。明月楼二楼包间。房门被悄悄推开,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来,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珠打量着包间布景,桌上已经摆了一大桌的菜,细细一看,都是她们最爱的菜品,香艳欲滴让人直流口水。看着那两个正谈笑风生的纤细身形,梁子木暗自窃喜,看她今天不好好吓唬吓唬她们。不料,梁子木还没酝酿好,就被眼尖的莫子纯叫住:“哟喂,咱们的梁主编来了呀,快快里边请!”
说着一把伸手拉开门,梁子木来不及闪躲,一个踉跄扑在莫子纯怀里。莫子纯抚着她发尾上翘的自然卷,柔和着声音说:“乖,以后看见母后就不用行这等大礼了,又没有外人……”梁子木窘得红了脸,还来不及发作,就听见柳如烟清脆的笑声——“噗……”一旁的柳如烟走过来,拉着梁子木往里面走,一边数落着莫子纯的恶作剧,“小纯啊,我本来还想说小木木什么时候能长大呢,没想到你这么童心未泯,小时候玩的角色扮演都记得清清楚楚!”
莫子纯笑着搓搓手,顺手夹了个鸡翅塞进柳如烟嘴里:“儿臣的记性好着呢,太皇太后!”
三个女生齐声大笑,一同陷入了属于女孩子的亲密往事。那些年大大咧咧的疯丫头,如今都已然出落的个个貌美如花,亭亭玉立得成了街头风景,举手投足,别具风味。提起当年,三个好姐妹似有说不尽的风流史,开了四瓶红酒,个个往嘴里灌得无比豪迈,活脱脱的女中豪杰。喝到最后,柳如烟直接倒头就睡,因为醉酒而含糊不清的呼吸声愈渐加重。梁子木也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已经脸蛋通红,她脸上氤氲着暧昧的神色,伸出手朝莫子纯比划着:“莫子纯,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我现在还记得……高,高二那年,那个对你吹口哨的男生……后来还怎么着?背着把吉他给你唱情歌,虽然说唱的是难听了点吧,但是你怎么也不能从楼上泼水啊……还是洗脚水……还把盆给丢下去了……害得我和烟儿和你一起接受全校通告批评……”莫子纯也喝得稀里糊涂瘫软如泥,唯有意识还在垂死挣扎:“你还好意思是我!你,你和慕城谈恋爱的时候,我和柳如烟没少给你打掩护,你还不是见色忘友,周末都不陪我们……”一听到“慕城”两个人,醉酒熏陶的梁子木立马酒醒了一半,她的目光突然失神,在鼻尖酸涩开始愈演愈烈的时候使劲搓了搓脸,提醒自己不能哭。莫子纯发现梁子木突然安静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努力想把打结的舌头捋顺,无奈还是磕磕巴巴地开口:“子木……”梁子木站起身,额前细碎的发丝挡住了眼睛,看不见她眼底的波涛汹涌。时间久了,她越来越能掩饰自己的情绪,强装开心的声音都轻松自如:“哈哈,喝多了,我去上个洗手间!”
那声音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却只有梁子木才听的出她尾音的颤抖。语罢,梁子木摇摇晃晃地出了包间。此刻,崩塌防线的眼泪这才敢肆意妄为,她绷着脸,眼泪却丝毫不受影响,直到最后所有强装的无所谓都溃不成军。她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呜咽,瘦削的肩膀剧烈起伏着,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自己不哭出声……“想哭,还是哭出来比较好。”
语速不急不缓,没有哀伤,淡然而轻薄,却好听得撩动心弦。梁子木抬头,她早已经泪迹斑斑哭花了妆,一张大花猫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男人下意识地抿唇一笑。笑出半声后,男人看着梁子木楚楚可怜的表情,心里腾然升起一抹罪恶感,于是那笑声便被生生咽住,卡在嗓子眼阻塞呼吸。男人轻咳一声,蹲下身来,再一次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不知道哪里来的信任,梁子木这么些年看见的关于诱拐妙龄少女的剧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她似乎也忘记了所有的原则和戒备,任由自己就不可自控地扑进男人怀里,眼流鼻涕蹭脏了江少安的西装。江少安看着西装的惨象暗自懊恼,但是碍于怀里的女人正哭得梨花带雨,两只小手还不依不饶地揪着他的西装,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也往他怀抱的更深处蹭靠,蹭得江少安竟莫名有点动心……“乖,乖……不哭……”江少安伸手抱了抱她,双臂的力量温暖厚实,梁子木竟然一下子安了心,哭晕在这个陌生男人怀里。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突然不动了,江少安松开梁子木,声音低缓:“喂?”
半晌没有回答,只是怀里的人睫毛微颤的起伏。江少安微微皱眉,凑近她耳边询问:“你一个人吗?家在哪里?”
怀里的人微微皱眉,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对这个闯入耳朵的声音感到不悦。梁子木本来是想翻个身,结果却并不成功,她被江少安禁锢在怀里,任何翻动也只是靠的他更近,她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突然抚到他颈间的温热肌肤,双手便不由自主地探过去。手指微凉,冷热接触的一刹那,睡着的人自以为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安然入睡,江少安却如点击一般猛地缩了缩脖子。怀里的小人儿感觉到了,迷蒙的睡梦当中依然表示着不满,撅着嘴巴低斥道:“别动!”
江少安果然呆住,僵着大半个身子不动,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怪异的姿势相拥。楼道角落里有丁点微光闪烁,似星光绽放坠落凡间,却安宁静谧细不可闻,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紧贴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似有异样的感觉自他心底滑过,猫爪般的轻慢窝心,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