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拉着霍衍的手不知不觉地走了半天，迎面撞上了冯襄此人，他将目光落到两人紧牵的手上，出言说道：“霍兄与夫人当真是感情极好，出来散步也不忘拉着手。”
卫姝一下觉得霍衍的手好似烫手山芋一般，被她猛然松开，然后将自己的双手藏进了衣袖里。冯襄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皆纳入眼中，伸手朝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快开席了，还请霍兄与夫人前往入座吧。”
三人一同朝宴厅走去，霍衍同一群男人坐一桌，而卫姝则与女眷们一同入席。她方一落座，周围人的目光皆如藤蔓一般缠绕上了她。卫姝礼数周全的同席间的夫人问了个好。“这位夫人，你与你夫君是从何处迁来的汝宁城的？”
卫姝仔细听着，轻声细语回说：“我夫君乃是长留人士，我们自长留来。”
“那霍夫人也同属长留吗？”
卫姝扶着右手的玉镯子，对于这位夫人的追问淡然回道：“我乃清河郡卫氏人。”
那位夫人问罢，微微笑着颔首，表面热情却让卫姝感觉到了她骨子里的疏离：“等有时间，来我府中做客吧，我家就在城北，我家老爷姓郑，单字一个绥。”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男子行色匆匆走了进来，那位夫人指着刚才进来的那个中年男子说：“这位便是我家老爷了。”
卫姝的目光落在了那位老爷有些凌乱的衣襟之上，脖子上还有几道红痕，这位，莫不就是方才那假山石中野鸳鸯的一个？这位郑夫人对自家的丈夫赞不绝口，卫姝静静听着，必要时回应几句。这场宴席其实就是另一个变相的生意场，酒过三巡，好多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了，被自家小厮夫人搀着往外走。卫姝站在宴厅门口，等霍衍出来。霍衍今日戴了一个墨玉冠，穿了一身深青色绣竹纹的衣裳，不再像往常一般全身黑色，煞气极重，倒是有几分像那左右逢源的商人了。才站了不久，卫姝就感觉双脚有些发凉，偷偷跺了两下脚，这动作正好被一旁的冯襄瞧了去，他问说：“夫人可是有些冷，不若去遣你家小厮在此处等候，你去偏厅取取暖。”
卫姝礼貌拒绝：“不必了，我家夫君应该就快出来了，我且等他同行吧。”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霍衍同几个人边聊边往出走，一眼就看到了卫姝——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冯襄。他眸色一沉，转身朝身边几位告了别，朝卫姝处走了过来。卫姝也正巧发现了她，眉开眼笑地朝他挥手。霍衍三两步走到了卫姝身边，见了她旁边的冯襄，微微颔首，语气中没有什么情绪：“在下便带着夫人告辞了！”
冯宅之上，两人并肩而行。方才同霍衍聊天的几个商人见了一旁的冯襄，也上前来告辞。冯襄站在原地，感受着寒风阵阵，那几位商人说的话落进了他的耳朵。“那霍衍当真是年轻有为，等到我们这个年纪，恐怕远比我们强喽。”
“那是。还有你看他那个夫人，看起来贤淑温柔，貌美至此，恐怕比那平邺双绝色还要美吧。那霍衍可不得抓紧，这样的女子，如果和离了之后家中的门槛都得被求娶之人踏破……”“你少咒人家，霍衍样貌也算是好极了，就是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严肃了些……”听完这些话，冯襄摇摇头，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怎的这些男子也如此喜欢聊这些。那群人口中贤淑温柔的卫姝，在回了家之后，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自己的丫鬟玉宇给自己分析霍衍对自己的感情。“夫人，你看啊，你呢，要主动多去寻寻老爷。底下人都说了，夫人您不受宠，老爷从未来过您的房中，保不齐哪天就抬一个妾室进门了，您可要提防着点儿……”卫姝抱着自己的枕头，喃喃道：“我倒是巴不得不受宠……”“啊，夫人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卫姝哈哈笑了两下，摆手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你听错了，你继续说。”
“夫人啊，你可以每天给老爷送送差点去书房啊，陪老爷看看书啊，老爷肯定会喜欢您的。”
卫姝坐直了身子，一脸好奇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玉宇，问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比我还小两岁，怎的懂这么多。”
玉宇一下子红了脸，回说：“我都是听府上其他姐姐说的，她们之前在别的府中伺候，那些夫人们就是这般做的。”
“那是不是现在府中有些风言风语，说我不受宠啊。”
玉宇一下子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才说：“是有人这么说，不过李管事以及全将他们给杖责赶出府了。前两天还有前院老爷院中一个扫撒的奴婢听说想要……然后被老爷身边的长安卸掉一只胳膊扔出府去了。”
卫姝心惊肉跳地听着，好家伙，卸掉一只胳膊。玉宇在旁边咕咕噜噜说了半天，终于劝动了卫姝，让她端着一盘茶点来到了霍衍书房的门口。卫姝一脸踌躇朝后看着，玉宇站在不远处为她鼓劲儿。她索性心一横，敲了两下门，等了半晌里面无人应答，推开门走了进去。才推开门，一把长剑就横在了卫姝的脖子上。她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端着的几块豌豆黄叽里咕噜滚了下去，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见是卫姝，长安连忙将剑收起来，跪在地上向她请罪：“夫人恕罪，小的以为是府中不知好歹的下人擅自闯了进来。”
正当卫姝可惜那几块糕点之时，霍衍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卫姝脖子上的红痕，又见地上跪着的长安，沉声呵道：“自己下去领罚。”
卫姝原本还想说没事儿，毕竟是自己未经允许就走了进来，岂料霍衍一双眼扫过来，她就吓得不敢开口了。卫姝将仅余的几块糕点放在了霍衍案上，立马就想走：“我是来给你送些厨房做的糕点，不过掉了几块，既然我已经送到了，那便先走了。”
她加快脚步，逃也似地往外走去。身后的霍衍唤住了她：“先别走，留下来给我研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