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霍衍虽不信这些，可是卫姝既然信，便以她的名字捐一些香火钱吧。他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交给了那小沙弥，那小沙弥朝霍衍行了一个佛礼：“多谢施主，不知施主姓名，也好叫小僧记下后将名字刻于功德墙上。”
“卫姝。”
那小沙弥有些困惑，这并不像是一个男子的名字，不知为何今日的霍衍还算有耐心，只听他解释了一句：“我家夫人的名字。”
那小沙弥了然，道了一句：“施主有菩萨心肠，又如此爱重家眷，佛祖定会保佑您事事顺心的。”
小沙弥转身离开了，霍衍站在原地想了想小沙弥的话。他哪里来的菩萨心肠，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东西，无不都是自己拼了命挣来的，事事顺心，只怕是奢望吧。一个时辰后，卫姝听完了大师所讲的佛法。起身准备往出走，却感觉脚跪麻了，起身时差点儿没站住。等在门口的霍衍上前来扶住了她，一步一步引着她往外走。身边人的手掌稳稳扶着他，边走卫姝边想，为什么这人都到门口了不进来听上一听：“你都到门口了，怎的不进来？”
霍衍一只手扶着她，垂眸看着她的脚下动作回说：“我身上背的血腥太多，怕冲撞了佛祖。”
霍衍说这话时面无波澜，仿佛在说这今日要去哪儿吃什么的稀疏平常之事，听得卫姝有些动容。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坐于高位之人，又有几个能够不背负沉重的枷锁，背负着一条条的人命。卫姝隐隐有些心疼，抓住了他的手臂：“走吧，咱们去用斋饭，天天在府中吃些滋补油腻的荤腥之物，我都长胖不少了。”
她说这话时略带了些亲昵的语气，霍衍回头看她，见她已经笑，那是不是她已经不生气了。寺院里的香客不少，佛门肃静之地，大家在膳堂用饭时都默默吃着，也不说话。卫姝坐在霍衍旁边，吃着一碗素斋饭。许久未吃这样简单却又美味的吃食，卫姝吃得开心极了，比平日里在府里用膳时都多添上了半碗饭。特别是这寺庙里的萝卜，也不知道是怎么炒的，卫姝一连吃了许多，吃到再也吃不下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碗筷。她身旁的霍衍早就吃完了，习武之人饭量大，吃得也快。卫姝食了一碗多的功夫，他已经添了三回饭了。等卫姝吃完以后，两人并肩四处走走，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只听着寺庙中翘起的屋檐角上悬挂着的风铃在风中飘荡，发出叮铃铃的响声，让卫姝仿佛陷入了一个美梦之中。待走到一处后院处的厢房，两人又遇到了方才霍衍曾见过的那个小沙弥。小沙弥圆圆的脑袋看着两人憨态可掬地笑着，卫姝也觉得他十分亲切，上前问说：“这位小师傅。不知明镜法师在何处？”
小沙弥瞧着眼前这个眉眼含笑的女施主，还有她旁边跟着的方才那位捐了许多香油钱的男施主，自然愿意给二人指路：“师父正在大悲殿的观音像面前敲木鱼为世人求功德，施主若是有事便可去那处寻他。”
卫姝道了一声谢，转身朝大悲殿走去，临走时特特意嘱咐了让霍衍不要跟来，留下他和这个小沙弥面面相觑。大悲殿内，一个身材瘦削，满头白发穿着僧袍的僧人坐于旁侧，给前来进献香火的香客们念着祈福的佛经。卫姝站在一旁等了许久，等到殿内都并无前来上香的香客了，这才干敢上前叨扰这位大名鼎鼎的明镜法师。卫姝跪坐到他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明镜法师，信女有一事想请法师解惑。近日来我噩梦频发，醒来时却又觉得真切，以致我竟有些分不清虚实，不知现如今是梦中为实，还是现在为实。”
那法师看了一眼卫姝，朝她要了一个生辰八字，仔细看过后说：“虚幻亦为现实的映照，施主不必过于忧心，只需看着眼前，自然前路光明；不可拘于过往，陷入泥沼之中。”
明镜将卫姝说得雨里雾里，但是卫姝也知道不可再问了，也只得道了一声多谢，转身离开。她坐在大悲殿的廊上，心里反复琢磨着明镜所说的那话，什么叫虚幻亦为现实，什么又叫让自己多看眼前。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想明白，只能回身去寻了霍衍。她在寺庙中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这个人，心想难不成他走了。寻着寻着到了功德墙前面，见一个僧人正用刻刀在墙上刻着字，卫姝一时有些好奇，站在原地看了起来。那僧人一步一步将手挪开，最后描上了一点儿金粉，她这才看清楚，这竟然是自己的名字，霍衍何时捐的香油钱啊？此刻霍衍从外面信步朝卫姝走来，他的背脊板正，步子也迈得大，卫姝见了却有些心酸。明明是他捐的，为何不刻他自己的名字，偏偏要将她的名字刻上，明明他成日在外奔波，才是最需要佛祖保佑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