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场风波以后,府里众人看见卫姝不再似从前一样了。他们之前以为这位夫人只是一个空有美貌,依附于楼主的莬丝花。可瞧她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竟然是个狠角色,不仅仅将尹家一家打得瘫在了床上,更是将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多时的婢女都罚出了霍宅。他们再瞧见卫姝之时,眼里都多了几分敬畏。卫姝明面上端着样子,背地里在屋内脚疼得嗷嗷叫。她往自己的肿得高高的脚背抹药,九灵站在一旁端着两个药瓶随时准备递给她。“九灵我跟你说,昨日我伸出脚将那个尹聪绊倒之后,我自己都惊住了。看来这些时日我这练武没有白费,你也记得将你的武功绝学尽数都交给我,到时候看我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卫姝说着说着又开始比划了起来,却不小心扯到了自己脚上的伤,又跌坐在了床上疼得吸凉气。九灵瞧着卫姝这样子,在旁边偷笑了一下,然后被卫姝立马抓住:“你笑我?”
“奴婢没有。”
“你就是笑了,想笑就笑呗,我又不怪你。”
卫姝满不在乎地继续低头上着药,九灵站在一旁却是不笑了。她在心里揣度,这卫姝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从前觉得她是个和善心软之人,可是昨日她能淡然看着,让玉宇在尹家人面前受尽了苦,就是为了让她长记性脱离尹家。换做九灵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狠不狠得下这个心来。卫姝在府内将养了几日,待到自己的脚完全好完了,带着九灵下了山。她先是去了城中霍家的铺子,一进门,就瞧见玉宇正在那处整理堆成山的布料。她一见到卫姝,眼眶红红地喊了一声:“夫人。”
卫姝拍了拍她的肩头,问道:“最近在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我这些时日待在此地,也想清楚了很多东西。是我被家中裹挟,丢了规矩。夫人让我待在这个铺子,已经是无比的恩赐了。”
卫姝的目光落到了玉宇的脸上,发现她憔悴了许多,眼底都是一片青黑,看起来没有从前那么精神了。心中有些不忍,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赶紧从铺子里走了出来,生怕自己一心软就让玉宇回去了。在这之后,卫姝慢悠悠散步走到了流火堂简家。一进门,便看见简恩慈正拉着流火堂的弟兄们打着最近颇为流行的叶子戏。见到卫姝到访,她牌也不打了,拉住卫姝就到了自己屋内说起了悄悄话。“卫姐姐,我已经将你的信给送出去了,不过至今还是没有回信,算一算送信的日程,回信应当就是这两日了,卫姐姐你再耐心等上一等。”
卫姝得知没有消息后,有些失落地准备离开。岂料她才走出门,简恩慈就匆匆追了上来:“卫姐姐留步,我有事儿还要麻烦你一下。”
她看了一眼身边卫姝身边的九灵,将她留在了院子里,简恩慈这才将刚刚送到的信交到了卫姝手上。信就放在卫姝手上,让她骤然心跳加速,连带着拆信的手都有些抖,半天都没有将信拆开。简恩慈颇有眼力见儿地避到一旁,让卫姝自己看这封信。她送出去的信中不仅问候了姜尧夫妇的近况,还有问了卫述安可有找过他们。可看到信中的未曾二字,卫姝的心如坠冰窟。她那日在平邺当真是看错了吗,卫述安如果真的出现在了平邺,不会不去找姜尧伯伯的,一瞬间,卫姝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即便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她还是同简恩慈道了谢。简恩慈见她脸色不对,执意要将她送出门外。简恩慈避着九灵,小声说道:“卫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是你要往好处想,不有败,安有功,你总会得到你想要的消息的!”
这话说到了卫姝的心坎里,她点了点头,重新打起精神走了出去。既然此番前来没有得到卫述安的消息,她便就四处转转。路过一个老妪时,见她咳嗽得厉害,卫姝正准备给她一串铜钱,被九灵眼疾手快地给拦住了:“夫人,她应当是感了风寒,可莫要接近她传染了你才好。”
如此这般卫姝也只能将钱放到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台子上,对那老妪说:“这位婆婆,你拿这些钱去买些药吃,别再拖了。”
那老妪咳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却还是给卫姝磕了两下头。卫姝在城内自西向东穿行着,准备去东边城门坐马车回霍宅。一路上,她见到了不少人都在咳嗽,心中泛起了嘀咕:怎的生病之人如此地多啊?正当她准备走出城门之际,看到不远处有人在舞狮,似乎是哪户人家在办寿,卫姝被吸引了注意力停下脚步看了起来。那狮子在空中腾跃着,人群中大家都在喊:“好——好——”可是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一个小孩儿,卫姝被狠狠撞了一下,幸好九灵扶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卫姝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腰,离开了人群,转身准备回家去了。她坐在马车上,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腰,心想:哪儿来的小孩儿那么大的力气,撞得她疼死了。她揉着揉着,却发现自家的腰带处有一个硌人的东西。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然后瞬间被她给掩了下去。九灵正坐在她的对面,掀开马车帘看着外面说:“夫人,咱们快到了。”
在九灵回过头之前,卫姝又将自己的腰带紧了紧,让这东西不至于在自己走动过程中滑落出去。在回霍宅的途中,她特意在蹭了些泥在身上,所以一回府,她就吩咐下去说要沐浴。这般情形自然是没有人怀疑,府里的下人给她烧好了水,将浴桶抬进了屋内。屋内雾气蒸腾着,卫姝将衣服一件件褪掉,在解开腰带之时,赫然看到里面有一张被卷成一团的小丝帕,她眼疾手快将其攥进了手中,然后躺进了浴桶里。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砰砰地跳动,有一种难言的希冀与紧张。她将那方丝帕展开,上面什么字都没有。然后她用手指轻轻沾了点儿水,上面的字立刻就显现了出来。看到这熟悉的字迹,卫姝那眼泪便如珍珠般落了下来,她等了那么久,寻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卫述安的消息。丝帕上的字不甚清晰,可是卫姝却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写着:溱溱,哥哥已到南陵,等过些时日哥哥找机会见你将你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