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些，原本南陵军要在下月起兵一事也一拖再拖，这般天气实在不宜去打仗，恶劣的天气只会带来更大的伤亡。玄白景的兵力也因为大部分投往了北境，只要玄绍不主动起战，他们也便稳坐着，不主动迈进一步。两方就这般默契的相安无事，谁也不挪动半步。天气寒凉，卫姝总有心做些什么。想到卫述安正远在北境打仗，更是日日担心。她去城中铺子里买了做衣服鞋子的料子，正巧碰到了前来采买冬衣的玄懿。玄懿看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一件墨绿色的衣料，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还会做衣裳？那霍衍成日就穿一身黑，你做来他恐怕也不会穿吧。”
卫姝看了她一眼，竟也不想再与她争个长短了，只回道：“这是给二哥做的。”
对于卫姝没有与自己呛声，她感到有些意外：“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操心你那在前线的哥哥。”
“那是我哥，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自然是要操心的。”
玄懿看着卫姝，心里有些羡慕她。能够肆无忌惮地关心卫述安，不像她，写了一封信都不敢送出去。她状似不关心地随口问道：“你哥在前线怎么样了？还活着没。”
卫姝抱着那衣料，不解地看着她，总觉得她今日怎么这般不正常，没好气儿地说：“活着呢，活得好好的，你那个皇叔无能，我二哥一去，便夺回了楚宁郡，你们玄家人，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原本以为这话必定会激怒玄懿，岂料玄懿只是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说道：“对啊，我们玄家人确实没什么用，一个比一个懦弱。”
她是，太子哥哥也是，玄宁更是。卫姝自觉此话伤到了玄懿，想开口解释。可转念一想，她是自己仇家的女儿，有什么好多说的，于是抱着挑好几个料子，结了账，离开了此地。玄懿看着她离开，平白生出了些怜惜，两人命运有如此多的相似。可她的不幸是由自家人所造成，而自己的不幸，又能怪得了谁呢，怪父皇昏庸、怪太子无能，还是怪……“夫人。”
马夫见卫姝出来了，立马将她手中买的一大堆东西给接了过来好好安置到马车上，这才让卫姝上了马车回府。九灵将暖手的手炉递给了卫姝，看着这些个堆成山的布料，问道：“夫人您买这么多当真要自己做衣服啊？”
卫姝对自己颇有自信，虽然她从未做过，但从前看缝衣匠们几下就做好一件，她觉得自己应当也是可以的。可当她举着剪刀看着桌前的一大块布之际，便犯了难，这要如何下手剪啊。她求助似的看向九灵，问道：“咱们府内有没有会做这些活计的人啊，你将人带来教我一下。”
九灵与府内人都极为熟识，知道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赵大姐很会裁布做衣服，遂将她给请了过来。在赵大姐看到卫姝眯着眼睛穿了半天针，却还是未曾将那根细细的线穿进针眼的时候，不禁开口问道：“夫人您是否没学过女红啊？”
卫姝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她确实没学过。从前在闺中之时，父母亲都觉得多读点书便好，反正府中一应穿戴都是在外买的，也不需要她会。是以在闺阁女子都要学习女红之时，她成天便抱着各种各样的书看。这看着看着脑子里古灵精怪地想法倒是越来越多了，成天说什么要出去游历，可把卫家夫妇给吓坏了。霍衍来时，屋内点了许多灯，照得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卫姝正极为认真地跟赵大姐学着最基本的女红，她那认真的模样，倒是让霍衍不忍打扰了，遂又准备回自己的书房中处理这一应杂事。齐陆神秘兮兮地在霍衍跟前说道：“主上，我在屋外瞧了老半天，我觉得夫人肯定是想为您做件衣服呢。”
“你告诉九灵，让她多看着夫人吧，不要绣东西把眼睛给绣坏了。”
他快步走开，齐陆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羡慕，他要是能有人给做件儿衣服该多好啊。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脸，可是随即又摇了摇头，将这想法给赶了出去，那个臭丫头不打他就算好的了。就这般，卫姝跟着赵大姐从量体裁衣学起，一针一线做好了一件样式普通，针脚也不算太好的衣服。可这是卫姝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她越看是越喜欢，这件衣服哥哥穿上肯定很合适。“九灵，你把霍衍给我找过来。”
卫姝有些迫不及待了，霍衍跟卫述安身量差不多，只要霍衍穿得，那卫述安想必也是合适的。霍衍还以为是给自己的衣服做好了，放下手中的笔看了小半盏茶的书，这才抬脚往卫姝院中走。他一进门，就看见卫姝拿着一件墨绿色的衣裳双眼放光地看着。霍衍打眼儿一看，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颜色，可是只要是卫姝做的，他便喜欢。卫姝原本还沉浸于自己做的这件衣服之上，见霍衍来了，忙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你来了，快帮我试试，看合不合适。”
此刻的霍衍心里已经被蜜填满了，对于卫姝的‘帮我试试’好似忽略了一般，满心满眼地就觉得是给他做的。他听话地套上了衣裳，卫姝在他四周绕了一圈儿，颇为满意地点着头：“我手艺还挺好的，差不多合适。”
她伸手就要将那件衣服脱下来，被霍衍钳住了手腕：“不必脱了，我今日便穿着吧。”
卫姝眼里划过的那一丝窘迫被霍衍敏锐地捕捉道，更是在卫姝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好时，他心里更是笃定了那个想法。“这件衣服不是给我做的？”
霍衍微眯着眼带着些危险的气息，衣服若不是给他做的，那便是给卫述安了。这卫述安远在北境，竟还如此让卫姝挂念。他三两下脱掉了那件衣裳，换上他自己的衣服就走了出去。卫姝委屈巴巴地瞧着那件衣服被蹂躏成团扔在床上，再看看她这些日子因握针变得粗粝的手，委屈极了。房间的角落中还放着一块玄黑色布料，上面有着祥云样的暗纹，本来她是打算做完了卫述安这一件，便就给霍衍做的。她都还没来得及解释呢，这人怎么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