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存在真正“无畏”的人吗?
我:“您真的什么都不怕?”他:“外面传的有点邪乎了,我并非什么都不怕,只是对恐惧不太敏感,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可恕我直言,在这里您的受监视级别很高,而且...” 我指了指他身上的束缚衣。 他:“他们大惊小怪而已,尤其是我爱人,非觉得我想自杀,就把我送到这里治疗。真可笑,我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死?”
我:“可从记录上看,您最近的一次危险行为,是摸电门。”
他:“我承认,但你们总是忽略一个重点:那是我调整过电流的,在安全范围内,不会电死我,但疼是肯定的。”
我:“那也太危险了,如果是我,不管电流在不在安全范围,我都不敢这样做。更何况在其他记录中,您还曾尝试过割脉、服用有毒药物等等。”
他:“记住重点!我所做的一切都在安全范围内!所有的数据都是经过测算的,药物服用量、割腕的深度、角度等等,是很考究的。”
我:“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能有什么目的?”
我:“我看到记录中,提到过自虐的字眼。”
他:“我没那么变态,只是好奇。对一些常人看来是禁忌的领域好奇罢了,绝不是那种以疼痛为快感的变态行为。”
我:“您...抱歉我还是不能理解您的做法。”
他:“没指望你理解,我同意见面,只是想让跟那帮大夫说说,别总给我穿这个了,太难受。”
我:“其实,您只要不再进行危险的行为就可以了。”
他:“危险,危险,你们总是说危险!就算你坐在家里,还有可能被掉下来的什么玩意砸中呢!”
我:“可这种概率太小了,没必要担心。”
他:“你也说了,概率!我所做的那些,都是事先经过严密测算的,都有科学依据,理论上那些事能杀死我的概率,比很多不危险的事都要低!”
我:“这...” 他:“听我说朋友,假如你坐飞机出差,登机前之前会研究那家航空公司吗?比如飞机的数据,往常飞行数据,还有飞行员等等。”
我:“不会,最多看看天气。”
他:“为什么呢?要知道在几千甚至上万米的高空,一颗螺丝钉的错误都能要你的命!”
我:“因为起飞前,工作人员肯定进行过严密的测算和检查,来保证...” 说到这里时,他得意地看着我,仿佛胜利了一般。 他:“你看?你自己就把答案说出来了。只要在严格的安全线以内,大部分事情都是安全的。”
我:“就算如您所说,可我坐飞机是为了出差,有必要的目的性。可您之前对自己做的那些,实在有些...抱歉,我跑题了。咱们还是说说,您究竟是怎么克服那些恐惧的?”
他:“我说过,我只是对恐惧的感觉不太敏感,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怕。”
我:“可就算是再不敏感,正常情况下,喝毒药这种事也会让人心惊胆战的。尽管按您说的,那是在安全线以内。 他:“既然在安全线以内,只要用量不超过致死以及永久性损伤的红线,你怕什么?”
我:“您这是在故意伤害自己。”
他:“我只是满足好奇心。对了,你有过跳楼的想法吗?不是真的想死,而是那种好奇,想知道人跳下去究竟是什么感觉?”
我:“有过,大部分人都有过,但我不会因为好奇就真的跳出去。天哪,您不会想...” 他:“别紧张,我不会跳的。因为我测算过,从十几楼的高度跳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生存下去的几率都很低。我尝试过蹦极,但真的很无聊,被一根绳子拉着,谁不敢跳?”
我:“这么说,您所寻求的并非刺激。”
他:“刺激?那算什么刺激?以前炒股那会,每天打开大盘的一瞬间,比蹦极刺激多了。我不图那个,也不喜欢刺激。”
我:“那么您,我就直接问了,您经常做出一些很危险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哎呀,我都说过了,好奇啊!”
我:“我换个问法:您做那些事之前,感觉不到害怕吗?”
他:“世界上哪有什么都不怕的人啊!我虽然不那么敏感,却也依旧感觉到害怕。只是好奇心的原因,让我不得不执行脑子里最疯狂的举动。”
我:“我可以理解为,您的好奇心盖过了恐惧吗?”
他:“可以,其实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很多极限运动的人,都是这样。他们对于刺激的追求大于了恐惧,因此才会苦练技术,不断地去追求距离红线最近的地方。”
我:“原来,您也是一名极限爱好者,只不过,您追求的不是刺激,而是对于死亡禁忌那条红线的好奇心?”
他:“对呀!我的天啊,我最开始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们有采访时长的要求,所以车轱辘话说了这么久。”
见面结束后,我花了几天时间在网上搜集类似的案例,发现受访者并非个例。 与其“志气相投”的人,在不同的时间与地点,创造过更加离谱的记录,他们更加残忍和疯狂,不惜对自己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也要满足所谓的“好奇心”。 过了一段时间,我听说受访人出院了。原因是:同一病院患有严重妄想症的患者,因为模仿他的行为受伤了。 接下来是电话沟通的记录: 我:“您的主治医生说,在出了那件事之后,您就不再有任何危险的举动了,还积极配合治疗。”
他:“我说句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是想做那些事。”
我:“这是为什么?”
他:“我并没有放弃那些好奇心,只是在真正的恐惧面前,没办法付诸行动了。”
我:“真正的恐惧?”
他:“对,我怕伤害别人。那个受伤的病人只是听说了我的故事,就已经受伤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孩子的身上呢?”
后来我才明白,他并非无所畏惧的人,只是害怕的东西,与我们不一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