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节性的寒喧几句,我和子凡就分别坐到了沙发的两端,中间隔着个孟飞阳。孟飞阳示意子凡,“点歌唱呀,闹起来。”
子凡笑着答应,点了一首周董的《晴天》。这歌子凡在大学时唱过,很久没有听他唱了。那时周董是我们共同的偶像,他的歌几乎都会唱。毕业后,我们还相约一起看过一次周董的演唱会。其中合唱率最高的就是这首《晴天》,当唱到‘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时,身边很多女孩子在哭。我没有哭,当时我有姚远。那时新婚燕尔,无法理解别人的悲伤。没想到再次听《晴天》,我已到生命之末。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子凡唱得很深情,他没有看我,我也不敢自以为地认为他是为我唱的这首歌。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再久也要说再见。听着子凡的歌声,前尘旧事一一掠过心头,伤感至极。当一个人陷入悲伤的情绪,每一个音符都能催人泪下。我又有些扛不住了。今晚倒像是一个告别的演出一样,我告别别人,别人亦告别我。我伸手去拿果汁,想喝一口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缓和一下哀伤的情绪。但果汁没了,我就随手拿了一杯酒,轻轻喝了一口。辛辣入喉,我顿时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完全停不下来。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背,轻轻地拍我瘦骨嶙峋的背部。孟飞阳的手是热的,只是很粗糙,平时应该没少练。我终于止住咳嗽声,轻声对孟飞阳说了声谢谢。他格外温和地向我点了点头,嘴角带着笑意。这一刻他竟然又有点像盛玉。子凡唱完歌,看向了孟飞阳抚在我背上的手,放话筒的手滞了一下。我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和孟飞阳拉开距离。子凡也没说什么,端起一杯酒,示意要和我喝。我摆了摆手,“我不能喝酒。”
子凡也没说什么,自顾一饮而尽。然后对孟飞阳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包房里就有洗手间,但他却走出了包房。“你和子凡竟然不叙旧?”
孟飞阳问我。我笑了笑,不作回答。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不好答。他端起酒杯,“来,敬《感恩的心》。”
喝酒竟然是为了敬一首歌,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我不喝,真的不能喝。”
但孟飞阳执意举着酒杯不肯放下,“喝一口,一滴也行。”
我只好也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但我还是又咳嗽起来,比之前还咳得厉害。孟飞阳再次坐过来,手抚在我的背上,轻轻地帮我舒解。他离我太近,我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我往旁边挪了挪,但他迅速跟进。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但孟飞阳还紧贴着我没有走开。他应该是感觉到了我的排斥,我越是离他远,他越要故意挨近我,明显有戏耍的意思。我没办法,只好索性站了起来,“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孟飞阳指了指包间的洗手间,示意我那儿就有,不用去外面。真是奇怪,他刚才怎么不提醒林子凡包房里就有洗手间?我本来是想避避的,但他既然都提醒我包间里就有洗手间,我也不好意思出去。万一他因此而怀疑我和子凡是想背着他说点什么,那就更加麻烦了。我进了包间的洗手间,站在洗手池前整理自己。刚才的咳嗽和那两口酒,让我面色竟然红了一些,有了血色,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但依然憔悴,依然缺乏生气。我在洗手间站了很久,平复情绪,整理思绪,让自己变成冷静的自己。出来的时候,子凡已经回到包间,两个男人正在喝酒。我感觉自己在这里真是多余,但这是我的工作,又不好提出先走。孟飞阳再也没有逼我喝酒,我坐在沙发的一端,看着他们俩喝酒。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我有些倦了。扭头悄悄用手遮住嘴巴,打了几个呵欠。心里想他们快点走就好了,早点散场,我好回家睡觉。但两个男人似乎越喝越来劲,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当我恹恹欲睡时,包房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了。不是轻轻打开的那种,而是被人从外面直接踹开的。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带着冷气冲进了包间,扫了一眼之后,迅速发现了我。然后径直向我冲了过来,一把拽起坐在沙发的上我,往外就拖着走。我困意全消,愣愣地看向盛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盛玉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时候,一言不发,拖着我就往外走。孟飞阳和林子凡同时站了起来。孟飞阳一个箭步,一下子就挡在了盛玉的面前。速度之快,让人惊叹,果然是平时没少练。“哥,你要干什么?”
孟飞阳似笑非笑地看着盛玉。“我要带她走。”
盛玉冷声说。“她在这里上班,还没有下班,不能走。”
孟飞阳道。“她辞职了。”
盛玉说。“什么时候?”
“刚刚。”
孟飞阳笑了起来,“哥,你说了不算,她的事由她自己说了算。”
盛玉看向我,“说你辞职了。”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我需要这份工作养活自己,工作也不累,薪水还不错。我如果今晚跟盛玉走了,势必得罪孟飞阳,那我这工作也就没了。那接下来我还得靠刷盛玉给我的副卡生活,做他身边的寄生虫。如果是这样,他可以欺负我妈,也随时可以欺负我。我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心念至此,我淡声道:“盛总,我还在工作,请放开我,您如果要消费,我让人给您开间包房。”
盛玉眸底戾色更重,沉默地看着我。我也淡然看着他,手上用劲,想挣脱他,但没有成功。就这样相持了几秒后,盛玉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酒瓶,砰的一声砸断,手里握着锋利的残瓶,另一只手狠狠地拽着我的胳膊往外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