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叹了口气,“他头一直埋着,没发出声音,但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可见悲伤入骨,哭得太惨了。你要好起来,好好珍惜这样的男人。”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我倒也想好起来,可现实怕是不允许。过了一会,我妈带着诚诚来了。妈妈照例是一通哭。李若诗不断安慰她,说我只是普通的病,养几天就好了。我妈又去问了医生,医生帮忙撒了谎,她这才平静了一些。诚诚两只小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诚诚这孩子特别聪明,我反而有些担心他会觉察到什么。所以和他呆了一会,我让李若诗送他去学校。因为我看到他我就想哭,我怕这会影响到他。但诚诚不肯去,他死死地拉着我的手不放。李若诗去拉他,他就咬李若诗,眼神凶狠,像一只小狼崽。我没办法,我妈跟着劝也没用,他就是不走。李若诗要强行抱他出去,他挣扎着哭了起来,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妈妈!”
我和我妈还有李若诗都惊呆了,诚诚开口说话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但我们都知道他不是哑巴,他只是患了孤独症的孩子。今天他终于说话了,我好开心。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诚诚叫我,我的眼泪又出来了。诚诚不肯去上学,我也不忍心再逼他。可是关于我的治疗,随时需要和医院方面沟通,如果妈妈和诚诚一直留在病房,迟早是要说漏嘴的。没办法,一直让妈妈和诚诚呆到中午,最后由医院方出面相劝,说病人需要休息,我妈这才带着诚诚走了。我也确实极度困倦,他们一走,我就昏昏睡去。醒来的时候,孟飞阳在旁边。我知道他肯定会来的。只是他开口就不说人话:“你不是好多了吗?还以为你怎么也得坚持一个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挂了,真没意思。”
这话我是真没办法接。你不安慰也就罢了,不表示难过也就算了,直接怪我挂得太快,这还是人吗?“生气了?生气就活下去啊!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没坚持服用中药,不然怎么会突然垮掉?”
“我有坚持服用。但病总是会变化的,不可能一直往好的方向发展。”
孟飞阳站起来,暴躁地踱了几步,“那个老家伙号称神医,给人开的药治不好病,还他妈的什么狗屁神医?”
他突然爆粗,我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本来想说神医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像我这种病,靠调理是很难痊愈的。但这些道理孟飞阳也不是不懂,他就只是单纯的想骂娘,我也没必要和他说。孟飞阳和盛玉真的不是一个路子,盛玉很理智地听我交待后事,然后让我安心。孟飞阳就一直暴躁地骂骂咧咧,搅得我也心烦意乱。我想赶他走,但我根本没力气赶。这时孟飞阳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叽哩哇啦地打电话。接完电话后,他更加暴躁了,直接把手机给扔了出去。好在他的手机经摔,竟然没摔坏。他骂了几句,又去把手机捡起来。继续打电话。他一直在用那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在对着电话吼,虽然听不懂,但我能感觉他在骂人。我静静地看着他暴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他打完电话后,自己在窗前站了很久。应该是在冷静自己。过了一会,他走过来的时候,面色已经平静了许多。“国外有两个专家可以为你手术,成功率能提高很多。但现在管控严格,走正常途径入境很难。所以我想通过其他途径让他们从南亚那边入境,先把你的手术给做了。本来一切都安排好了,但这两个专家突然失踪了,真他妈操蛋!”
孟飞阳说到后面,又开始狂躁起来。一脚踢飞了病床前的椅子。有两个专家可以为我手术的事,我之前已经听洛佳和盛玉都说过了。而且我也知道现在非常时期,国际间的来往特别困难。如果两个专家来不了,那其实是很正常的,我心里也有准备。可是两个专家失踪,就很难让人理解了。“他们是不想为我治疗,所以失踪吗?”
我问。“我他妈哪里知道……”正说着,孟飞阳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说不到三句,就开始大骂起来。“你他妈说的什么话?我也在努力想让他们回来,但他们现在失踪……我把他们藏起来?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以为我不想救许芸?我没有藏他们,我用尽了的资源想让他们入境,光入境费用就二十万美金,你现在说我把人藏起来了,盛玉你他妈有病吧?你自己无能你还怪我……”我没想到和孟飞阳打电话的竟然是盛玉。他们不是生死冤家嘛,竟然还互相打电话?孟飞阳一门心思想把盛玉给逼出来,现在盛玉终于出现了,他该满意了吧?可他好像一点也不开心,骂人比任何时候都要骂得凶。“滚你妈的蛋吧!”
孟飞阳骂完最后一句粗话,直接掐断了电话,又要把手机扔出去,但还是忍住了。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想了很久,勉强说了一句:“生死有命,尽力就行了。”
“盛玉真他妈是个废物,他说让我安排入境渠道,他负责联系专家,结果愣让两个专家失踪了。现在还他妈怪我,真是搞笑!要是因为专家不到位而误了你的手术,我非亲手弄死他不可!”
孟飞阳骂道。原来他俩因为我的病情,竟然考虑合作一把。不过合作好像不太顺利,两位专家失踪了。于是两人就相互认为是对方的责任,就吵起来了。他们一向斗得你死我活的,能为我的病情而考虑合作,我已经很知足了。就算是专家到位,我的手术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算了吧,这真的都是命,有些事也许真的是不能强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