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继续。陈迹艰难地站起身,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整整一天,从早到晚地坐在位子上不停地记录,还是用得毛笔。这还是他之前上过书法班学了几手,繁体字也学过。也幸亏这里的文字和前世古代如出一辙,要不然,连记都不知怎么记,怕是可以直接滚蛋了。而且几乎没怎么休息,连午饭都是吃了个馒头垫垫,早就已经消化完了,饿得肚子直难受。真的是找了个罪受,在柳叶寨都没这样过。站了好一会,才勉强有点知觉,蹬了蹬双腿,又揉揉发酸的手腕,感觉差不多了,才拿着东西慢慢腾腾地走出校场,往他自己的营帐里去。这是赵治专门安排给他休息用的,小是小了点,睡起来还可以。一旁的王林好像察觉到了这位书记官的窘境,出言道:“陈郎君今日募兵之事太过繁忙,全靠你一个人,如今怕是乏了,我让人搀你回帐去吧!”
王林的话说得还是有水平的,没有直接点出小老弟这是虚了呀。而是很委婉,并肯定了陈迹在今天工作中的辛苦程度和贡献,给足了他面子。“如此,倒是有劳王都尉了。都尉无需如此客气,叫我言痕即可。”
陈迹听到王林说话,转身感激地点了点头,应承下来,并主动拉近两人关系。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他也没有死倔地硬撑说自己可以,别人的好意没必要拒绝,是真情实意还是场面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而且光靠自己走,是真的累,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王林招呼了一个亲随,上前搀扶陈迹。陈迹道了声谢,在亲随的搀扶下往营帐走去。到了营帐,亲随向陈迹行礼离开。陈迹点头致谢,将记了一天的册子放在案几上,然后便直接躺在了软软的地铺上。这铺子,可是特意铺了好几层毛皮,又有厚褥子,软和极了。躺在上面,陈迹舒服地眯起了眼。“你可真够虚的,不就坐了一天,写了点字嘛,就成这样了,也忒不成器了。”
又是熟悉的冷嘲热讽。“你可闭嘴吧,有本事你来试试!”
“嘿!我倒是想试,可身体我也拿不过来啊,就只能每天看你这衰样了。”
“呵!待我缓缓,再和你理论。我感觉我的脖子都动不了了。”
一人一魂正在扯皮之际,陈迹的营帐的门帘便被掀开了。“言痕可有恙,某听王林都尉说,你劳累一天,身子有些虚弱,便想着来看看你。”
进来者赫然便是陈秘书的好老板赵治了。不得不说,这面上,一位好老板该做的不该做的,那可都是做得足足的了。“让校尉见笑了,迹自幼身子便不甚强壮,以往家中也颇为溺爱,从未如此受累过,今日在校场记了一天名册,实在是……,说来真是羞煞人也!”
陈迹见赵治进来,连忙起身,行了个礼说道。“言痕不必多礼,快些坐下吧,某让人来给你送些饭食,吃了好生休息一会。今日我们就不回去了,且在营中睡几晚,待募兵正式完成后,再回府里。言痕也可在晚上把今日已造册的新兵各自安排好,如此每天各排一些,总好过日后一齐弄完。尚可轻松些。对了,这是从钱王两都尉所部中抽调的精锐骨干,还有早已安排好的都尉、军司马等人选,就看你自己排了。说来惭愧,我部只有言痕一个文书,待日后太守府安排下来的主簿等文书吏员到职,言痕就能轻松些了。这几日,可就要多看你的了。言痕先休息罢!饭食很快送来。”
赵治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来,转身掀起帐帘离开了。见赵治说完马不停蹄地离开,不禁哑然,又呆呆看着放在案几上的那册文书。心下腹诽道:“什么玩意儿,还真以为你好心来慰问我,原来是来安排工作的,去尼玛万恶的资本家!还没上几天班呢,你就搁着007了!什么文书不到位,原来的文书都被你找理由打发走了。新的文书都那么多天了,人还没安排好,骗鬼呢这是!肯定是你个鳖孙让太守府延后,压着人不放,不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点真材实料,我去尼玛的!”
陈迹不是傻子,他知道赵治的用意是什么。而且,这活计最麻烦的不是什么登记造册,而是分派新兵。没有人希望自己手下的兵是垃圾,或者说比不上别人。军中最是争强好胜,以本事说话,若是他排的哪个都尉手下的士卒没有其他人的强壮,资质也不好,是真的要完蛋的事情!那早已安排好的都尉,军司马或多或少都有背景。要么是军中积年的老人,有真材实料的将官,脾气冲得很,这些是赵正给他宝贝儿子安排的班底,当骨干用的。要么就是出身世家豪门的年轻俊彦,为的就是让赵治和那些世家豪族搞好关系,以后有人脉在,班底也更坚实。哪一个都不是陈迹能得罪得起的。别看他现在好像很得赵治器重。可若是他安排不好新兵,到时得罪了那一票大爷,赵治自然觉得他本事不过尔尔,直接把他交出去以熄众人怒火。毕竟,他没有表现出他应有的价值,自然当垃圾处理掉,背个锅,最后发一下光和热。真是其心可诛啊!“呦呦呦!陈书记官本事不是很大吗,不是要辅佐明君,当个从龙之臣,好封侯拜相嘛!咋搁这儿无能狂怒啊!你不应该好一番展现自己的本事,让你家老板更加器重你,然后走上人生巅峰吗?在这儿逼逼赖赖个啥,嘴强王者,名不虚传呐!”
一如既往熟悉的嘴碎和嘲讽,让陈迹更是火大。“你他娘的闭嘴!”
“呵!你前不久不是还很冷静吗?从容淡定,无欲无求,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甚至无视生死,那么多人,说弄死就弄死。可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多厉害!这才几日,就被弄破防了?还是说,你真入戏了,一个角色,一个人格,怪不得我出来了噻!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可不想再多来几号人,我社恐,会很不自在的。”
为真的很碎嘴,絮絮叨叨地尽说些不着调的废话,吵得陈迹更加头大。但也给他犹如从头顶浇下一盆冰水,透心凉。他是变得浮躁了,完全没有刚来这里的淡漠与置身事外,对一切冷眼旁观,即使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过区区几日,就感觉完全变了个性格,好像真正恢复了前世的模样。连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几乎被埋藏的小情绪都爆发出来了。但是也不能说,这是坏事。“多谢!”
“谢个屁!不过有一说一,你现在像个人了,正常人。这才是真的融入这里了,如果你不打碎隔绝你和这个世界的玻璃,你连触摸这里的资格都没有,这辈子都是个看客。更别说什么游戏人间。简直痴心妄想!”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哲学家。”
“老子懂得多了去了,你好好学着吧!够你受用一生了。记住喽,多听多学!”
“要不,你行你来?”
陈迹指着那堆文书讥讽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