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阎王沟后,我实在没地方可去,只能返回了和玄真子一起生活了五年的道观。
虽然玄真子不在了,可道观还在。 我依旧每天重复枯燥无聊的功课,白天练武,晚上打坐画符。 曾经的我只想着怎么偷懒,可现在玄真子不在了,少了人监督,我反倒比以前更上心了。 四季交替,又是一年过去,我死守着那个道观,期待有一天,玄真子会办完自己的事,还和以前一样,拎着烟杆回来,贱兮兮地指导我的功课。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等了他整整一年,玄真子杳无音讯,好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无奈我只好下山,开始了自己的浪荡生涯。 山中岁月静好,从前的我一直跟在玄真子身边,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也不知道这个社会的复杂和凶险。 直到吃够了生活的苦,才明白一个人,要想在这个纷扰的世界中安身立命,究竟有多不容易。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的问题。 那几年我睡过桥洞,在工地上抡过大锤、拧过钢筋,也捡过破烂,去夜市摆地摊,倒腾二手货,甚至连天桥下算命的生意都做了,整天浑浑噩噩,一晃又是三年,根本看不到自己的人生希望在哪儿。 因为没有文凭,我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流落到社会底层,到处摸爬滚打。 好在流浪期间认识了不少朋友,有个姓宋的包工头看中了我的块头,觉得我搬砖效率很快,人也踏实,无论到哪个工地都会带上我。 我跟着他走南闯北,今天去贵阳,明天去四川,哪个工地有活干,我就去哪个工地打杂,勉强混了个温饱。 工地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干,闲下来的时候我就待在出租房,研究玄真子传授我的修行法门。 这几年我一直不敢懈怠,一有空就钻研那些术道经卷,渐渐地也培养起了气感,潜移默化地学会了很多道门的法咒。 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实践的机会。 13年,我跟随施工队来到了重庆,在江北机场路附近的一个大型工地做木工活。 赶上那个劳动节放假,我闲来无事,坐公交车去了市里的风水一条街。 风水街位于南城市集,里面有不少古董店,街头巷尾摆了很多摊位,大部分都是测算风水和算命的。 平时我一有机会就往这个地方跑,买些现成的黄纸,回去练习怎么画符。 修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拿画符来说吧,光材料就得准备好几种。 画符的符纸,必须是经过专门制作的道符,并不是随便找一张黄纸就能写写画画。 其次是画符之前,还必须准备朱砂、鸡血和狼毫笔墨,光这些东西就很不好弄,只有找到专门的摊位才有人售卖。 我经常光顾一家风水斋的生意,这家斋堂的老板姓龙,是个专门倒腾古玩的商人,五十来岁,性格比较和善,跟我处得还算不错。 干这行的人都明白,很多古董的来历都不怎么干净,尤其是一些刚从地下挖掘出来的“阴器”,因为长时间存放在墓坑下面,吸收了不少负面磁场,如果交到普通人手上,很容易带来麻烦。 每当龙老板收到阴器的时候,都会找人做一些“清洁工作”,长此以往,我们成为了合作伙伴。 那天下午,我和平时一样去了龙老板的古董斋,本打算买点画符用的材料,谁知刚进门不久,龙老板却着急忙慌地跑来,直接把我拉到了角落里,很小声地问道, “周玄,问你个事,你除了懂得给阴器除煞之外,还懂不懂别的,比如驱邪抓鬼啥的?”我愣了一下,反问龙老板干嘛问我这个? 他摸了摸两撇小胡子,一脸鸡贼地眨眨眼,“是这么个情况,刚才店里来了一个女顾客,说是家里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最近老是睡不好,经常被噩梦纠缠,想找个有能力的人帮忙平事。”
龙老板的话让我忍不住笑了笑,撇嘴说得了吧,青天白日的哪有这么容易见鬼?更何况重庆是个拥有三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在这个人多得可以踩死鬼的地方,哪会有冤魂作祟? 我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在一个常住人口超过千万的大城市,普通人见鬼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人多的地方可以聚阳,鬼魂也害怕阳气重的地方,怎么可能跑到市中心闹事? 龙老板说,“我也觉得玄乎,老实说我干这行都二十几年了,还没见过真正的鬼魂长啥样呢,不过这次的客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太像是在开玩笑,要不你跟我去见见她?”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反正工地放了七天假,我这几天没别的事可做,真要是遇上撞邪的人,趁机练练手也不错。 就这样我跟龙老板一起去了里屋,推开门一看,屋子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穿着倒是挺时髦的,脸蛋白皙,长得很秀气。 龙老板走到那个女孩面前说,“赵娜,你要找的先生我帮你联系好了,有什么麻烦你可以直说。”
“这就是你找的先生,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啊?”
赵娜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蛋,柳叶眉,眼睛大大的,只是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怀疑。 当她看向我的时候,我也端详起了这个女孩的脸。 她五官秀丽,可面色却带点暗黄,日角平滑红润,说明家里经济条件应该不错,可偏偏遥遥呼应的月角却未能成线,眉宇之间一条细纹阻碍了日月相应,可以断定父母关系应该不好,多半是生在一个离异家庭。 其次我还在赵娜鼻头山根上,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晦气,遮掩了中庭,眉间一缕灰气延伸,覆盖了大半个额头,看来气运确实不佳。 这些简单的相面技巧,都是我从玄真子留下的书上学会的,应该不会有错。 见我一直看着自己,赵娜有点不好意思,移开目光说,“你真的是先生?”
我笑了笑,说自己不是什么先生,只是碰巧懂得一点这方面的知识,看你气色不好,应该有几天没睡好觉了吧,年轻女孩一个人生活不容易,怎么不陪家长住在一块? 赵娜瞪大眼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住?”
我指了指她的额头,说我不仅知道你是一个人住,还知道你的父母早年关系破裂,已经离异多年,你的烦心事多半和你长辈有关。 她更震惊了,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你调查过我? 我笑了笑,让她别紧张, “我懂得一点粗浅的面相术,这些都是从紫微斗数上学到的,不确定对不对,但可以肯定,你最近确实遇上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