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无声,所有目光看着一身丧服的苏言即。苏言即浓眉紧皱,忽然走上前去,一撩袍,扑通跪地。方老太君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上前,对堂内站着的所有仆人说道:“你们都出去,退出松宏轩,没有吩咐,不得进来。”
站在正堂外的家仆也跟着一并离开,所有人离开大院,退至松宏轩正门外。苏言即看着空荡荡的空地,收回目光看回方老太君。“你说吧,”方老太君冷冷道,“你今日这般气势凶狠地来寻我这老太婆子,你要说什么事?”
苏言即声音很硬:“好,那我便直接问!陆姑娘是我带回府里的客人,祖母为什么要将我的客人软禁?”
方老太君眼睛微眯:“客人?是客人吗?”
“恐怕不是,”苏东蓉接道,“哪里是什么带回府的客人,二郎,那是带回府的外室,说得再难听点,那是你带回府的小姘!”
苏言即大怒:“二姑!你这话说得未免太难听了!”
方老太君道:“你不将事情做得难看,你怕别人的话说得难听?”
“我和玉雪之间清清白白,尚未发生过任何逾越礼数之事,平安侯府怎么也是勋贵簪缨之家,怎能这样玷污人女子的清白名声!?”
苏言即的声音不低,已经退出松宏轩的那些家仆们未必听得到,但是才从侧门过来的宋知晴一行人,在正堂后斜苑空地上,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清清白白”四个字让明香皱起眉头,她看向宋知晴,很轻地嘀咕:“二少奶奶,二少爷居然说他们清清白白呢,噫~”陆玉雪自称有孕那事,宋知晴当初不在乎,现在也不放心上。他们清白也好,不清白也好,她不关心,令她现在不舒服得是,她没想到应该在灵堂里的苏言即会出现在这,而她并不想和苏言即碰面。一向在宋知晴面前和蔼有加的方老太君,现今声音冷厉,威严含怒:“好,你若说她是客人,那我便请她出府,以后这位客人,再不得入我苏家半步。”
想到回府之前对陆玉雪的承诺,苏言即面色煞白:“祖母,你为什么就要和玉雪过不去?”
“你呢?”
方老太君道,“你为什么就要和知晴过不去?”
“她并不是我想要娶得妻,是你和父亲强行塞给我的!”
“这话你当年就说过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婚姻大事,本就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晴如今已过门三年,大好年华独守空闺,你耽误了她整整三年!现今终于归家,却带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二郎,你父亲尸骨还未寒呢!”
说到激动处,方老太君气短咳嗽,刘氏和苏东蓉等人忙过去围住她。“子云!”
刘氏看向苏言即,“你非要将你祖母气出个好歹吗?”
“母亲,现在是谁在气谁?是她们在伤害玉雪啊!”
刘氏红了眼眶:“逆子!你还说!”
方老太君咳嗽了许久,推开苏东蓉的手,怒目看着苏言即:“好,话已说到此,那便就这样!陆玉雪想要入我苏家大门,可以,但是妾不得先孕,这道理,你该懂!”
苏言即浑身发抖:“所以,祖母你的意思是。”
“你去和知晴圆房,知晴什么时候有孕了,我就什么时候放了这位陆玉雪姑娘!”
这句话,将苏言即对方老太君所有的敬重彻底击碎。他今早在书房的字条上看到这些时还难以置信,他心里的祖母一直是个德高望重,和蔼温柔的名门家主,断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结果,现在他亲耳听到了祖母将话说得露骨直白。苏言即身体里的血液在飞速冲流,一股说不出的憋屈和怒意烧出了一场灭智的情绪怒火。缓了缓,苏言即从地上站起,他的个子比屋里所有的女人都高,一双盛怒黑眸看着方老太君:“祖母,你在为难我。”
刘氏道:“逆子,你跪下!”
苏言即骤然爆吼:“那个残废,她能怀孕吗!?就算怀孕了,她怎么生?她那双废了的腿能使劲?你们哪怕要我娶一个面相丑陋的下贱寡妇,我都不会这么厌恶!她是残废,是个残废啊!我父亲要报恩,为什么不是我父亲娶她?而要我娶?因为我父亲也嫌弃她是个残废!所以把她强行塞给了我!而祖母,您在助纣为虐!”
满堂寂静,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堂中暴怒的年轻男子。苑内阒寂的小路上,宋知晴坐在轮椅上,神情仍平静温和,但是明香和林姑姑都明显看到,她的脸白了,完全失了血色的惨白。刘氏唇瓣剧烈颤抖,突然大步过去,扬手一个非常重的耳光落在了苏言即的脸上。苏言即的脸被打偏过去,他抬手捂着脸,并没有因为这个巴掌而冷静,反而更加上头,情绪翻涌:“好,你们如此强迫我,不给我活路,那我便不活了!”
他的眼睛瞪回方老太君:“祖母!玉雪如果有半个好歹,我就去掐死那个残废!一命赔一命,让官府将我捉走,到时候,丢掉得是你们整个侯府的脸!”
“畜生!”
方老太君从位置上起来,被气得剧烈咳嗽,“你这个畜生!咳咳咳!”
“母亲!”
苏东蓉扶住她,“母亲,您勿动怒!我来说!”
苏言即看着老太君咳成这样,他并不是不心疼,可是,他眼下根本没有台阶下了。“二郎,你错了!”
苏东蓉寒声道,“你真的认为掐死了宋知晴,你会一命赔一命?”
苏言即胸口剧烈起伏,冷冷看着苏东蓉。“不会的,”苏东蓉继续道,“我也说得难听点,她不过是个晚山里的贫穷贱女,嫁入我们苏家后更是深居简出,几乎不在外露脸,所以,不会有人会为她出头的,即便你掐死她,侯府也保得住声誉。二郎,到时候一命赔一命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你,只会是你那位心心念念放在心里的陆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