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仆妇大多来自刘氏和苏东莲,林姑姑的面子,她们并不乐意给,林姑姑费了好些功夫哀求,才请了一个仆妇随自己去见陆玉雪。屋内,陆玉雪的双手泡在纯白的药水中,水里有清凉的薄荷香,和浓郁的栀子香。她沉眉看着自己的手,不解道:“那残废是如何做到的,她一直在写,不曾停过,写得比我快,折纸也比我快。我累成这般,却及不上她一半的速度,难道因为脚残废,那脚的本事,全给添到手上去了?”
春姿在旁整理衣物,冷淡道:“或许人家有本事。”
“本事……”陆玉雪轻轻道。这两个字,同当日在宋知晴房中,被宋知晴以暗器所伤一事联系在一起,令陆玉雪的脊背生出一股寒意。再想到宋知晴那张倾国绝色的脸,这股寒意顷刻转化为不甘酸意。林姑姑领着仆妇进来:“陆小娘子。”
陆玉雪收敛起脸上神情,看向春姿,令春姿先递银三两。仆妇接来,眼睛一下变亮。陆玉雪接过林姑姑递来得干毛巾,缓慢擦拭手上的水,而后才开口问她们回来前,院中所发生的事。仆妇拿人钱财,知无不言,听到“灰衫男子”时,陆玉雪和春姿无声对望了一眼。“刚才院中发生得就这些了,”仆妇谄媚笑道,“陆小娘子还想知道别的什么?”
陆玉雪道:“你是大夫人房中的。”
“对,奴家是。”
陆玉雪朝春姿看去:“再赏。”
春姿又递去三两。“哎哟!谢谢陆小娘子,谢谢陆小娘子!”
仆妇高兴坏了。“你回去吧,”陆玉雪道,“你的身份,不好在我房中留太久。”
“是,是是!陆小娘子若还有旁的吩咐,尽管与我开口!让她们找我便是。”
林姑姑和春姿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尤其是林姑姑,望到那些银子时,她心里极不是滋味。“你回去吧。”
陆玉雪道。待仆妇离开,陆玉雪将林姑姑也支走。春姿关上房门,快步回来,低声道:“那几个灰衫男子……”“你去找他们,”陆玉雪的声音同样很低,“务必一直跟着,一定要查清他们的身份。”
“那你身边?”
“有林姑姑和夏婶呢。”
“我是指那些强盗,”春姿道,“他们如若真到山上来,要对这群女人下手,而我跟着这几个灰衣男子正好下山了,那么……”陆玉雪冷笑:“天塌下来,高个子先顶着,寺里这些秃驴肯定会先死在我们前头的。再退一步,凭我的身手,自保与逃走,不成问题。”
春姿拢眉,点头:“也好,那我去找他们。”
宋知晴门口,明香帮宋知晴找好东西、搬好东西后开门出来,正听明云和明花说林姑姑寻一名仆妇进陆玉雪屋内之事。她们才说完,春姿打开房门出来,稍顿了下,春姿转过头来,对上她们的视线。明香哼了声,双手抄在胸前,扬起下巴,挑衅望去。春姿厌恶地收回视线,改变方向,转身朝大院后面的茅厕方向走去。明香也翻白眼,收回目光。明花道:“她兴许要去茅房,我们三个也去,趁机会将她教训一顿。”
明香想起陆玉雪在宋知晴房中动手的事,知道春姿的身手定也不弱,皱眉道:“你呀,少想这些打架的事,多用用这里,”明香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用用智慧!”
“……”春姿快步去往茅厕,迎面见如厕回来得林姑姑。林姑姑这段时间虽一直跟在陆玉雪身边,但和春姿几乎不说话。她下意识往一旁避开,春姿却忽然在她跟前停下:“站住。”
林姑姑抬头看她,面色冰冷。春姿道:“我出去办点事,娘子那边,你伺候好了,我回来她若有半点闪失,我不放过你。”
说完,春姿抬脚走了。青岚寺戒律堂,几名和尚将麻海峰押跪在罗汉跟前。澄慈匆匆赶来,见到跪着得果然是麻海峰,澄慈难以置信地过去,指着他道:“你干什么?我好心好意救你,不收分文,你说,你干什么!”
麻海峰遍身是伤,浑身发抖地跪着,低头不敢抬。“阿弥陀佛,”澄正主持说道,“澄慈,他的伤势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我亲手挖出来得腐肉!”
说着,澄慈一把将麻海峰推倒,抓起麻海峰的伤腿。裤管子一卷,澄慈撕掉麻海峰腿上的纱布,敷过药膏的位置还没长好,果真是凹陷下去的一片肉。“伤成这样还有贼心!”
澄慈怒喝,手指成爪,朝着麻海峰的伤口用力挖了下去。麻海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大响。澄正主持派去通禀刘氏和苏东莲的和尚正领人回来,银桂和苏东莲身边的心腹姑子聂三娘进来便瞧见这一幕,脸色皆一白。何止她们,站在最一旁的宋青和潘子一也不禁抖上一抖,小腿开始幻痛。“阿弥陀佛。”
澄正主持说道。“混账东西!”
澄慈骂道,一把甩开麻海峰的腿。麻海峰捧着小腿,在地上打滚儿,口中嚎啕。银桂和聂三娘咽了口唾沫,看向澄正。“主持,”聂三娘道,“既已抓到了这混账,你们处置便好了。”
银桂道:“我们夫人也是如此说的,一切听凭主持发落。”
澄正主持道:“阿弥陀佛,这位麻施主心术不正,理应扭送官府,但山下如今不太平,便暂时收押在我寺中吧。”
聂三娘道;“主持安排即可,我家王妃还令我来问主持,可有寻到剿灭强盗之法?”
澄正面露为难,微微低下头。聂三娘道:“主持,我家王妃说,若实在没有,可调遣山下村民一用。”
“村民?”
澄正道。“嗯,村民务农,村中多壮汉,农具也多,斧子、镰刀、榔头、锤子,皆是兵器。”
澄正面上为难:“这……施主,老僧不过一个和尚,并无资格去调遣村民。”
“借用呢?”
“借用一说,得还,”澄正低头,“可此次是为剿匪,随时有性命之忧,届时老僧,拿什么去偿还呢。”
“主持,这话便不对了,青角村都已死了三户近二十人,这仇,他们自己总得去报吧。就算不报仇,那劫匪还会再打猎吧?”
澄正低头:“阿弥陀佛。”
“这样,”聂三娘道,“主持,你借点认近路的人手给我,我去下令,你是和尚,你没有资格,但我们王妃娘娘总有,对吧?”
澄正抿唇,没有接话。“主持慈悲为怀,”银桂合掌道,“若这些村民能上山护全我侯府家眷,直待官兵来救,那待破局后,侯府必有重赏,定能保这些村民荣华富贵。而若他们不来……主持,想必您也不忍见我们侯府中的女眷们被山贼掳走羞辱,对吧。”
聂三娘接道:“想那花容月貌,坐着轮椅的二少奶奶,多么可怜的一个人。主持,若将她交换出去,您也于心不忍吧。”
“交换?”
宋青很轻很轻地说道,目光看向身旁的夏岸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