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在医院见到时判若两人。那天她是多么无助地用泪眼望着我，现在却噼里啪啦倒豆子似得向我述说她瞬间变成网红的奇迹。“嗯，还有人把我们表演的片段发到了网上，好多人看呢，他们都鼓励我说等我伤好了以后一定要再演一次，到时候他们一定组团捧场，你说有意思不？”
我一边听她说一边看门外的末利，他的这个电话好长，好像跟什么人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因为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更糟糕的是，他直立的头发开始变长！遭了!我吓了一跳，连忙拿起包:“小不点儿，我，我改天再来看你，总裁那儿好像有什么事。”
我挡住她的视线，如果被她看到末利的异样，我就瞒不住了。“哎呦，你才来一个小时都不到就走……好吧好吧，知道你现在帅老总第一，你走吧走吧。拴住他。”
周彤倒是好哄，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还调皮地冲我挤了挤眼睛。“好，好，我们微信联系啊——”我匆忙答应着，飞也似地跑了出去。我一把把末利拽到楼梯间，上前吻住了他的唇。末利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头发又恢复了原样，我松了口气，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我也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他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不自觉的愤怒情绪使自己产生了异样，他眼里有一丝抱歉，也有一丝感谢，更多的，我看不懂。他搂过我的肩膀，挂了电话，一把抱住我，咬住了我的双唇。这也是他具有了人形后第一次这么亲我，他的双唇紧紧地锁住我的双唇，他用力抱着我的头，搂着我的绅体，舌投忽长忽短地在我口中纠缠挑逗。那种缠、绵似乎倾尽了所有的热情和期待。“唔——”我感觉他下、体的凸起顶住了我的腹部，连忙一把推开了他，楼梯口经过的人哧哧偷笑着躲开。“你，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你被人发现。”
一路上我都小心地和他保持着距离，我很感激他能陪我一起来，可是，刚才那一吻，直让我心里千万头小鹿乱撞。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使和费明生在一起时也没有过。我害怕了，我是对他动心了吗？仅仅因为我迷恋他的外表和绅体，还是仅仅因为他偶尔这么一次的相陪，还是就因为这样独特的亲吻?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待在那幢楼里，直到看到周彤，我的头脑才清醒了许多：我跟她一样，只是个大学快毕业的学生，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我只是跟他签了三年的合约，虽然这里面有许多疑惑和不解，但是，我不能对他动心。他很严格地遵守着合约，不会随意惩罚我，强迫我，但是，他也只是在遵守合约而已。到了晚上11点，只要我不是在他床上缠、绵着睡着，他对我，没有片刻的挽留。他终究还是以前那个没有感情只要我绅体的水鬼。而我，差点就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差点就陷进去了。我躺在自己的小屋里，苦笑了一下，这床比他的床差远了，我这是何苦，什么也不顾，随他怎样好了。可是，仅仅因为一张松软的床吗？不行。“咚咚咚——”半夜了怎么还会有人敲我的门？我起身看，却是隔壁的豆豆。自从发现她的眉毛里有颗痣以后，我已经能很快地分出她和芸芸了。这孩子，这么晚跑出来……我开了门，她穿着睡裙，光着脚，像没看见我一样，披着头发，径直往北院走去。“豆——”我刚想喊她，忽然想起人们常说的，对待梦游的人你只能看着她，千万不能喊她。我轻轻地在她身后跟着她，半夜的风吹得人有些哆嗦，我正寻思着是不是该给她披件衣服，却见她走到水池边双手抱拳蹲了下来，旁边的芭蕉叶轻轻地摆动着。我正疑惑时，却见水池变得明亮起来。那里面仿佛有人——经历了水鬼的事，我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反而为豆豆担心起来。水池里是两个婴儿诞生的画面，病床上一个女人抱着她们幸福地笑着，那眼神让任何人看见都会羡慕不已。我认出来，那是豆豆的妈妈张嫂。接着，水池里是张嫂他们一家的日常生活画面，起床，吃饭，给两个婴儿换尿布、洗澡、喂奶。张大哥和张嫂忙碌着，日子过得平凡而温馨，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继而，是他们一家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跟房东租下屋子的情景。豆豆望着那池子，看着看着就开始噗噗地掉下眼泪。我诧异极了，原本以为她在梦游，现在看来却如此怪异，池子里好像是她所经历的一切，而她！她怎么——“呜呜呜——”她的哭声开始变大，有点吓人，水池里的水也开始不安分地晃动起来，原来温馨的画面消失了，出现了豆豆愤怒绝望的脸，她的长发跟末利一样，张牙舞爪地飞散开来越长越长，仿佛要从池子中溢出来。“豆……”我捂着嘴，不敢相信地望着她和那个池子，池子里的水又慢慢地恢复了平静，那里出现了两个四五岁小女孩在井边嬉戏玩耍的场景，是芸芸和豆豆，她们玩着玩着，因为争抢一个皮球而闹了起来，皮球被豆豆抢走，芸芸不高兴了，撅起小嘴，一把朝豆豆推去，豆豆站立不稳，一头栽到了井里！“啊！”
我忍不住捂着嘴惊呼了起来！豆豆猛地回头看我，她的脸浮肿而铁青，眼睛突兀地瞪了我几秒，倏地一下往门外跑去。我还没来得及躲闪，她已经穿过我的绅体跑了出去！我张大嘴巴，愣在原地，她，她居然穿过了我的绅体！她！池子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张嫂趴在井边疯了一样嚎哭着，她的哭声被水波扩散，一阵阵响彻云霄！还有一旁吓傻了的芸芸瞪着跟豆豆一样圆圆的眼睛。这时，水池里的水咕噜噜像被什么从底下抽走一样慢慢地减少，外面却传来异样的声音。“豆豆！”
我忙推门冲进大院，豆豆正站在井边的大桂树下抽泣着。张嫂他们也站在一旁哭着看着她。“妈妈，我要走了，你别再怪自己，也别怪妹妹了，呜呜——”豆豆抹着眼泪。“豆豆，你别走，都怪妈妈没有看好你，你让妈妈再抱抱你，抱抱你！”
张嫂泣不成声，跌坐在地上。张大哥跪在地上搂着他的妻子，咬着牙红着眼，眼泪滚滚而下：“都怪爸爸没本事，让你们到这儿来……你原谅爸爸，豆豆……原谅爸爸！”
“姐姐，姐姐……”芸芸在一旁大声地哭着，小小的绅体已经抽搐得停不下来。我在一旁也流下了眼泪，难道，难道豆豆已经死了吗？豆豆……井里的水咕噜噜地作响，从井口升了起来，它越升越高，把豆豆托在了水面上。“不——”张嫂歇斯底里的叫声划破夜空。“时间到了，该了断了！”
我循声望去——竟然是末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