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夏至，一早上就见芸芸脖子里挂着一个蛋，南方有夏至挂蛋的习俗，为了儿童平安健康的心愿。“阿姨，这个是我妈妈给我做的，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给我挂两个了。”
看见她的笑脸，我想起了豆豆那张同样纯真的脸。可怜的豆豆，小小年纪就没了命。张嫂出来端给我一盘子咸鸭蛋：“芸芸，你先去上学吧，我还有咸鸭蛋送给你方阿姨呢。”
我忙双手接过，连声感谢。张嫂充满慈爱的双眼望着芸芸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以前，都是我不好，头脑不清楚，一会儿叫她芸芸，一会儿又把她当豆豆，这孩子被我吓得不轻，还顺着我的心思，演下去，我……”看来，真如陆炯所说，张嫂丢失的部分灵慧魄已经归位。五年前，芸芸和豆豆在井边玩耍，芸芸推了豆豆一把，本来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偏偏井边湿滑，豆豆没站稳一头栽进了深井里。张嫂赶来时，豆豆已经没救了。她的一部分灵慧魄随豆豆的三魂七魄走了，时而清醒自责，时而糊涂地把芸芸当豆豆，见到别人也还是喜欢介绍说她有两个女儿。被妘姬释放的豆豆的三魂七魄与张嫂的部分灵慧魄没有水精球的守护，既无法分离各归其位，又互相纠缠，终日游荡。是末利让张嫂的灵慧魄归位，让豆豆的三魂七魄重回肉身形体，七日还阳，与宿主告别。七日后，豆豆的三魂七魄干净地离开，永存于水精球内，肉身形体回阎王处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彻底了断前世重新投胎。现在张嫂终于恢复了神志，勇敢地面对豆豆已经离开的事实，清醒地继续生活下去。七点多，豆浆店挤满了人，我点好了要吃的东西，把牌子放在桌上等着。这样赶早赶晚地奔波，要吃好一顿早饭，除了这家离公司最近的豆浆店，我能选择的很少。门开了，进来的是末利和陆炯。他也需要吃早饭吗？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见了我。几个女人看到他，不自觉地挤了挤，给他和陆炯腾了地方。他坐下来，跟陆炯关照了什么，就不声不响地一直盯着我看。旁边的女人跟他搭讪，他也不理人家。有什么好看的，我心里嘀咕。一会儿，我的餐来了，可是，除了我自己点的豆浆和一个小花卷，还有两个鸡翅，一个煎蛋，几小块松糕和一碗红豆莲子羹。“这不是我点的。”
我叫住服务员。“哦，是17号桌点的，说是你要的。”
她指指末利的方向，他似乎很得意地看着我。“有病。”
我瞪他一眼，三口两口把自己点的东西吃完，再把他点的一股脑儿都收拾到托盘里，然后端去他的座位，“哐当”一声摔在他桌上，他抬起头看着我不说话。“谁买的谁吃，我无福消受。”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了我的喜好，点的都是我爱吃的。哼，又是这样!他越是对我了如指掌，越显得我对他一无所知。这种被一个“陌生人”通晓一切的感觉非常糟糕。一到公司，姐妹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这个说:“总裁夫人，你天天跟总裁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好歹也跟我们透露一点，这礼仪培训提前结束又换成了学跳舞是怎么回事？”
那个问:“本来还以为我们这试用期工资太好拿，背背规矩，做做料理。怎么现在又让我们学跳舞?”“学跳舞?”我拿过时间表，果然，课程都改成了舞蹈，从国标、探戈到肚皮舞、钢管舞。不是吧！“我是一点舞蹈细胞都没有的人，让我学跳舞，还不如让我学杀猪呢。”
那个壮壮的窦晴嘟囔着。大家都哄笑起来。“就是啊，这总裁是怎么想的，训练我们的时候，把我们当士兵，现在又让我们学这些礼仪烹饪和舞蹈。这是搞金融还是搞特务？”
“我就知道这钱没那么好拿，你们等着吧，后面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常盛蓉一副早已深知其中道理的样子。“依我看来，多一技傍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者，你我都受雇于他，自然要为他马首是瞻。只是……”说到后面，舒水兰似乎也不太满意。“只是什么?”大家异口同声地问。“只是，学这些舞蹈实在欠妥，交谊舞，二人反复相向行走，如同以脚推磨一般，甚是无趣；斗牛舞，耸肩甩手，太过自负；这钢管舞就更别提了，不仅有碍观瞻，伤风败俗不说，还恐伤及女体……不如学点别的舞。”
“什么舞？”
“剑舞。”
舒水兰说完，做了个持剑立定的动作。“切！”
大家都一齐看向她，翻她一个小白眼。“还是听方清平说说，总裁怎么想的呀。”
“她?她能知道什么?我看她这个三年合约期的“总裁夫人”，也就顶个虚名，恐怕以后也就是应酬场上的需求，其他时候顶多也就是个保姆勤杂工吧!”常盛蓉说得也对也不对。对的地方是，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不对的地方是，大部分时间，我对他来说其实还不如一个保姆有用，我是一个据说有他一半精元却对他又可有可无的存在。回到末利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跳一段给我看看。”
果然不出我所料，学完礼仪让我为他脱衣挂帽，学完茶道让我给他沏茶，学完烹饪又让我做菜给他品尝……现在学完跳舞又让我跳给他看。“你这音乐那么激烈我跳不了。”
这么狂乱的音乐怎么跳交谊舞？末利又换了首轻柔的曲子。“老板，我今天学的是国标交谊舞，又不是打太极。再说了，我一个人怎么跳?”末利又换了首华尔兹，他站起身来，把我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架起我的手臂，手扶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手握着我的手，带着我，跨进舞池。月光如水，舞池洁白。他带着我，随着音乐，旋转舞蹈。池中的小鱼整齐地围着圈，蓝色的、白色的、橙色的、红色的、彩色条纹的……一圈一圈，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像一个缤纷的万花筒。他的舞步没有老师的娴熟优美，却跳得轻松自在，至少比我好得多。他望着我，脸上是柔和的光影，那眼睛里却是深不见底的黑色，读不出一字的话语。我沮丧地垂下眼，心跳已经快180下了。这是谁也骗不的，自己其实是最骗不了自己的。算了，不用知道他的一切，暂时沉醉一下也好。“以后想跳舞，只许在我面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