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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柏子香(1 / 1)

三人立刻转身,警惕地看着走廊,就见一团烛光缓缓移近,拐过转角,竟是曾寒山出现在走廊尽头。

三人顿时松了口气,却见曾寒山面色凝重地走过来,沉声道:“我找遍了柜坊,掌柜人不见了。”

沈微澜抬抬下巴,示意他往门里看:“穿云魁和那个戴面具的人,也不见了。”

曾寒山眉头一紧,走进客房点亮红烛,仔细看了一圈:“寝具一概未动,也没留下其他痕迹,的确不寻常。”

“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住下,定是畏罪潜逃了。”

李缬云心有余悸。

曾寒山道:“掌柜那里也可疑,深夜宵禁,什么事能让他丢开柜坊的生意?我问了几个伙计,都说不清这玉珠的来历,实在蹊跷得很。”

“横竖玉珠在我们手里,守株待兔,迟早会有新线索出现。”

沈微澜倒是淡然,对曾寒山道,“至于掌柜,可能只是凑巧离开,还得辛苦你,派人盯牢柜坊。”

曾寒山点头:“放心吧,穿云魁和戴面具的人,我也会派人去找,毕竟这两人袭击公主的嫌疑最大。”

话说完,房中安静下来,四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出了入室抢劫公主这么大的事,围绕玉珠的三个人又都消失不见,怎么想都觉得十分不祥。

最后还是李缬云打起精神,勉强笑道:“回房吧,早点睡,明早还要去窦家酒楼吃牢丸呢。”

她发了话,一行人便返回客房。

三更一过,连歌女赌客也没了声响,小楼静到只有四人的脚步声。

穿过走廊时,一阵夜风袭来,照白和曾寒山手里的蜡烛瞬间熄灭。李缬云眼前一黑,快到还没生出恐惧,一只手已被沈微澜牢牢握住。

熟悉的柏子香伴着温柔声音传来:“没事,只是一阵风。”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原来他一直记得自己的恐惧,甚至担心她会害怕,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他与她之间,似乎有一层隔膜在今夜被打破了。李缬云抿唇一笑,收紧手指,回握住沈微澜的手。

曾寒山用打火石重新点亮蜡烛,看到手牵在一起的两个人,一阵沉默。

沈微澜被他看得耳根发烫,却始终没有收回手,低着头与李缬云对视:“公主若是害怕,我送你回华阳观可好?”

李缬云心中一凛,微微皱了下眉。她明白他的提议是出于关心,但此刻躲回华阳观,今夜会永远成为她的噩梦:“我没事,回房吧。”

她迈步前行,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离开他温热的掌心。

手上余温消失,沈微澜莫名一阵怅然,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住,一路护送她回房。

一回到客房,李缬云就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逞强。

此刻揉皱的地毯被照白整理好,客房华丽如初,却好像还回荡着自己被掐住脖子时发出的惊叫。

她总疑心窗棂又被人叩响,一直盯着窗户看,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也不准照白熄烛,生怕烛光一灭,一个人的影子就会映在窗纸上。

照白实在没办法,眼巴巴看向沈微澜,沈微澜在床榻边坐下,安慰她:“我在这里,公主无需担心窗外。”

李缬云回过神,对上他深邃的双眼,不安的心变成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尽,归于平静。她终于乖乖躺下,却拽住他一只衣袖:“今夜你不许走。”

她察觉他的纵容,任性开口,让沈微澜的心暗暗一颤。

深夜与女子共处,违背了君子操守,何况她还是未出阁的公主。可她那么害怕,都是因为之前有人冒充他,引她开门、要她性命。

一想到她欢天喜地打开门迎他,却被那贼子掐住脖子,她当时该有多恐惧。

沈微澜悄悄握紧拳头。

“好。”

他低声答应,垂下眼,看着她露在锦被外的一窝青丝,生着红痣的耳垂躲在发丝底下,像一只怯怯、小小的玉兔。

玉漏更深,红烛燃尽的一刻,客房被夜色吞没。

该唤人重燃一支蜡烛,可李缬云不想,有他守在她身边,连黑暗都觉得熨帖。

她翻个身,枕着沈微澜的衣袖,低声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那人不是你的?”

沈微澜倚着床闭目养神:“声音虽像,风骨却模仿不来,公主最知我克己复礼,因此立刻认出那人不是我。”

竟有脸这般抬举自己!李缬云呸了一声,随即笑起来。

他故意这样说,哄自己开心,她笑了笑,心里确实松快不少:“那人身上,用的是宫中香。”

沈微澜在黑暗中睁开眼:“宫中香?”

“嗯,调和了龙麝沉檀,虽是宫中的方子,民间也有人用。”

她深吸一口气,低喃,“你身上是柏子香,是山野的味道,还有雨水的冷……”

清清泠泠,遗世而独立,与长安的繁华富贵格格不入,染在他身上,却再合适不过。他就像这香,带着一份清冷疏离,越是让她捉摸不透,就越是吸引她。

窗外又响起沙沙秋雨声,打在李缬云心上。她心里莫名发酸,将脸埋进他衣袖,在沉入梦乡前,低低念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微澜低着头,视线穿透黑夜,静静看着她。

吴兴沈氏子弟,加冠后方可用香。柏子香,是祖父留给他的方子,为了让他一辈子记住,九年前那段隐于终南山野的往事。

她若是知道这香味背后的故事,又会如何看他呢?

听着窗外潇潇雨声,他难得惆怅起来。

后半夜的雨直到天亮仍未停歇,李缬云被震耳的晨鼓吵醒,一睁开眼,便看到沈微澜近在咫尺的睡脸。

他守了她一夜,靠着这份泛着柏子香的安心,让她全然忘了受到的惊吓,沉沉睡了一觉。

她双颊红润,满足一笑,盯着伏在床边沉睡的沈微澜细看。

斜飞的眉和高挺的鼻梁,勾出英气十足的折角,睫毛长得好过分,让她都有点嫉妒,还有他的唇,记忆中棱角分明,原来俯视着看,下唇那么饱满丰润……

李缬云看到失神,没想到沈微澜忽然睁开眼睛,吓得她猛然后退,万幸后脑勺被他伸手护住,才没有撞到床屏。

照白端着热水进门,刚好看到两人暧昧的姿势,笑得比吃了蜜还甜。

曾寒山一早起床,按约定的时辰到了窦家酒楼,跟赶早市的客人差点抢破头,才占据雅间叫上四笼牢丸。

结果牢丸刚上桌,沈微澜和李缬云就进了雅间,略去所有辛苦,直接坐享其成。

堂堂一县法曹,把一群不良人管得服服帖帖,却成了替人买牢丸的马前卒。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两人亲亲热热吃一笼牢丸,嘴里一阵发酸,连醋都省了。

经过一夜好眠,李缬云受的惊吓早已烟消云散,她一边吃着鲜美的羊肉馅牢丸,一边计划着一会儿去恩王府,带沈微澜见一见燕国公于頔。

“反正柜坊有人盯着就行,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热情邀请曾寒山。

曾寒山摇头:“县衙里另有差事,这陈年旧案我也不便明着帮忙,等休沐日再陪你们。”

沈微澜拱手:“有劳曾兄了。”

曾寒山摆摆手,继续用朝食,不料这时贺大郎竟冲进雅间,神色异样:“头儿,出事了!”

他嚷嚷完,才看到公主和沈士子,连忙行礼问安。

曾寒山沉着脸训他:“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贺大郎附在曾寒山耳边,小声嘀咕几句,曾寒山脸色骤然一变,立刻放下筷子,起身离席:“的确出了点事,我先去看看,你们慢用。”

“你这样子可不像出了点事,到底怎么了?”

李缬云追问。

曾寒山看着满桌吃食,犹豫了一下,含糊回答:“东市西南隅,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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