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的那般,他在她心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逍遥中郎将,富贵公子哥,微微上挑的眼尾,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亦正亦邪,让人琢磨不透。他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厚的人,浑身心眼,每句话,每个字,都饱含算计。这样的人,根本不能可堪重托。甚至于他会不会背后补刀,暗下杀手,都未可知。从未建立起信任,云熙打心眼里排斥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姚府一案不简单,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到现在没有一点线索。兴许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去见一见丁惟继,说不定会有帮助。至于其他人,除了星桥,云熙信任的并不多。哪怕是麻九,云熙对他,也是暗藏了防备之心的。她垂眸略一沉思,低声问:“有什么要商量的,还请中郎大人明说。”
冷言冷语,态度并不算好。丁颐景突然想起,白日在医馆时,她和那个姓宋的小子并肩而立时的模样。一个微微俯身,一个稍稍踮脚,两人很自然地往一块靠,掩着嘴巴说悄悄话。那份亲昵和信任,让丁颐景觉得有些刺眼。那时的她,眉目柔和,神采飞扬,嘴角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十分调皮灵动。可此时的她,神情冷漠,四肢紧绷,如临大敌一般望着他。两厢里一对比,丁大公子有些受挫。堂堂镇远将军府的嫡公子,难道比不上一个土匪窝里的野生小崽子?丁颐景暗暗咬牙。见他望着自己不说话,云熙扬起调门,又问:“有什么要商量的,还请中郎大人明说。”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好像丁颐景想要帮姚府伸冤,缉拿真凶的目的,很不单纯似的。他深吸一口气,玩味道:“姚小姐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只说一遍,就如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便再不回来一样,希望你听好了。”
傲慢、不可一世,丁颐景准备跟云熙玩一场游戏。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听着呢,望中郎大人不吝赐教。”
云熙态度不卑不亢,完全没被他吓住。丁颐景慢悠悠道:“姚老爷夫妇遇害一案,我找到一些反常的细节。若你有意,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换。”
“……哪些反常的细节?”
云熙激动起来,“怎么交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姑娘后知后觉,脱口而出甩出问题,方才察觉出丁颐景的目光,不怀好意,正在她身上梭巡。尽管她依旧是那副黑衣短褐,可这样的目光,真的让人很反感。她吓得忙两臂交叉,挡在胸前。丁颐景勾唇冷笑,轻蔑道:“若你怀揣了为父母报仇雪恨的信念,就该为此抛弃一切,不惜……甚至是生命。”
这句话不像谈条件,更像是蛊惑。云熙苍白的小脸,冷眼望着他,终于是耐心消耗殆尽,没了再跟他周旋下去的念头了。她低着头,不理他。丁颐景往前探了探身,掩着嘴,故作神秘,道:“毫不夸张地说,我是你最好的合作伙伴,唯有联手,才能共赢。至于青峰寨那几只三脚猫,是翻不出任何风浪的。你不用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和金钱。否则,到最后后悔的是你。”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仅此还不够,还要拉踩旁人,以提升自己。这人徒有其表,真让人恶心。云熙冷笑了声,抬头看他,假装好奇,问道:“共赢?怎么个共赢法?”
丁颐景坐回椅子上,靠着椅背不言不语,拿起乔来。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云熙心头含糊起来。姚府一案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或大或小,就连她本人,都尚未参透。丁颐景又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云熙望向他,出其不意,突然问道:“怎么个共赢法,还望中郎大人细讲。”
“什么中郎大人,听着怪生分的。不如你叫我小字好了,我小字,则言。”
说着正事,貌似他跑题了。云熙垂眸,“既是我有求于你,自然应当恭恭敬敬的,还是称呼中郎大人为好。”
云熙的坚持,让丁颐景碰了一鼻子灰。她问:“大人说合作,敢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开门见山,一点也不扭捏。“你听我的安排,告御状,到天子脚下击鼓鸣冤。”
丁颐景轻飘飘地说。“啊~~”,云熙一下子愣住。天子脚下,击鼓鸣冤?从凉州到都城,足有千里之遥。难不成在凉州,就无法缉拿真凶,非得跑到都城,方才有用吗?难道?云熙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心头跳出一个念头。她迟疑地问:“为什么非要到京都去?”
“天子脚下,万岁爷和庆王大人,都曾是姚老爷的门生。他老人家与人为善,从没听说有过仇家。到底是谁,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对老人一家下如此重的手,千刀万剐,都不嫌多。”
丁颐景见云熙不说话,又补充道:“你是知书达理的孝顺女儿,我是为求共鸣的普通青年,我们联手,我帮你破案,你帮我立功授勋,岂不是两全其美嘛。”
这人想得可真好啊。只可惜,私心有点重。见云熙半天不说话,又问:“难道,你不信任我?”
自然是不信任的,可实话不能实说。云熙摇了摇头。“那是为何?”
丁颐景站起身,步步紧逼,向床边靠了过来。他要干嘛?他干嘛笑成那样?他……云熙终于慌乱起来,翻身下床,踉跄着往外走。她刚醒过来没多久,脖颈处疼得没法转动,脑袋又昏又沉,简直恨不得一头栽到地上。纵是这样,她心里的信念依旧没灭。她要马上见到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