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上元节,府上自然十分重视。管家早已经跟万佛寺的主持提前预定,届时会在家中做道场,祈福我父母早登极乐。”
星桥的提议也被拒绝了,他有些尴尬,还想再劝,就听对面丁颐景幸灾乐祸道:“宋公子操心得未免琐碎,姚小姐乃大家闺秀,跟你们跑去万佛寺上香,未免跌份。道场在家里办,最为妥帖,只不过府上仆妇丫鬟们多,家丁人手不足。为了保障安全,到时候我派人过来巡视,以保万无一失。”
糟糕,又让他见缝插针寻了个机会。星桥有些不甘,刚想反驳,就听云熙道:“多谢丁公子好意。万佛寺的主持,乃是我父亲故友,那一日他只带自己的徒弟一人前来,并不会发生任何冲撞意外。还望你莫要自作主张,扰了佛门师父的清修,坏了他们诵经祈福的功力。”
丁颐景有些难堪,忙卑微补充,道:“我让人在府外巡逻,绝不会进来打扰。”
“既不踏入我姚府大门,那我自然管不着。”
云熙抬目环视两人,“两位可还有什么事儿要说?”
当然有事,心里真正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局促,不知怎么开口。眼前的姚云熙矜贵,清冷,那些心里话像是污言秽语,说出口便是亵渎了她。宋星桥和丁颐景两人抓耳挠腮,互相给对方递眼色,鼓励对方当炮灰。正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有人通禀。“大公子,府上出大事儿了,老爷让你赶快回去呢。”
“我爹回来了?”
丁颐景大喜过望。“不光老爷回来了,还带回了一行人。”
“谁?”
“太后娘娘懿旨赐婚,把永寿公主赐予二公子为妻,眼下人已经到了府上。偏巧二公子昨夜未归,宿醉在勾栏院,到现在人还没有寻回。夫人和崔姨娘急得不行,催您快回去执掌大事呢。”
赐婚?还是个公主?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会砸到他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弟头上?让人眼红,又非常蹊跷。丁颐景没心思再耽误下去了,起身冲云熙一拱手,告辞先行离开。他一走,云熙和星桥两人独处,却更尴尬起来。星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抬眼见云熙一副清冷的模样,又有些张不开嘴。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她比之前瘦了一圈,整个人像一枝弱柳,惹人怜爱。一身素缟,未施粉黛,衬得脸色越发苍白没有血色。她现在几乎不笑,双眸深沉,似乎藏了无尽的心事。星桥很想开诚布公问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题,但凡她说出口,他必拼了命帮她解决。可她总是端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人想靠近却不敢靠近。两人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丁惟继赶去京城处理崔石一事儿,却带回了一位公主?传言刚刚驾鹤西游的皇帝,膝下只一位公主,金尊玉贵一般养大。他尸骨未寒,又怎会舍得把唯一的女儿远嫁凉州?并且婚配的还是镇远将军家的庶子。京中贵胄数不清,就算是男人死绝了,也不该轮到丁颐川头上。这事儿实在蹊跷。云熙跟星桥互望一眼,两人从彼此的眼神中,都品出几分担忧。“师妹莫担心,我这就让人给义父捎信,让他下山来打探一下消息。”
麻九和丁惟继是好友,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有劳公子。”
云熙起身福了福,“我也正好有事儿跟麻九爷商议,若他下山,务必让请他过来一趟。”
身份已变,她不愿再称星桥为师兄。白鹤书院那段日子无忧无虑,实在难忘,可时过境迁,终究是再回不去了。每当星桥唤她一声“师妹”,都会让云熙郁结好半天。“你找我义父有何要紧事儿?”
星桥不明就里,拱手长揖,仰脸反问。云熙却摇了摇头,仿佛那是秘密,不愿细说。星桥心里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说不出的难过。没有丁颐景捣乱,两个人相处时更别扭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有些沮丧,不好再赖下去,起身告辞出了姚府。因为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戴上风帽,人还未出姚府大门,头上已经白了一片。望着他落寞的背影,云熙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内院。院里的梅花不知何时已开,白将军扬起利爪爬上枝头,扑簌簌抖落了枝丫上的积雪。天空越来越阴沉,雪越下越大,渐如鹅毛一般。云熙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如乌云罩顶被闪电劈开一道缝。混沌的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明。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远嫁的公主,乃是潘贵妃所生。那不就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妹妹?此番公主下嫁,难不成又是因为她?云熙突然觉得周身寒冷,怀里抱着白将军,依然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