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方才在养心殿中，微臣诊出您的脉相着实奇怪得紧。少阳而阴盛，瞧着不是冷宫那等阴冷之地，让阴湿之气侵蚀造成的。脉搏虚浮而又力沉，像是……”袁是非倏然转身，幽幽地凝视过去。声音极轻道：“像什么？”
分明平和的神情，瞧得程实垂下目光避开视线，“像阳气衰败之症。”
“啧”了声，袁是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噙着丝笑意。“就是肾虚嘛，孤晓得的。”
见程实一脸惊诧，她很是无所谓，补充道：“冷宫吃穿用度极差，孤身子骨自然亏损得狠了。索性孤还年轻，就有劳程太医多费心，给孤开些食补方子。”
说完，袁是非钻进马车走了。程实面色复杂，站在原处好一会儿，才从她的快言快语中回神。哪有男子公然承认自己虚的？殿下还真是别具一格。心下叹了声，程实神色如常。转身上了自己那灰扑扑的小破马车。他从太子身上诊出来的，可不是什么阳气衰败。只在瞬间隐约捕捉到的那一丝，一闪即逝的阴阳同体共生之象的气机。若非幼时跟着祖父当游医。见识过雌雄同体之人。程实还真诊不出来这一丝脉象。看太子的模样，似乎对自身情况并非不知情。程实细长的凤眼里透出一丝兴味。——直到下了马车，一只脚迈进东宫殿门。袁是非才意识到，跟她回来一道回来的，只剩一个赶车的小太监。提食盒去养心殿那些个宫女太监，尽数被皇帝留下了。他们的命运会如何。袁是非此时不愿、也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想。没理会一路忐忑迎上来问安的宫女太监。回到寝殿承合殿。见醒来后，吐出来的半颗枣还躺在外间的地上。此前，她还以为原身是被这半颗枣噎死的呢。袁是非歪在软榻上。过分俊俏却清瘦得让人心疼的脸上，掠过一丝冷嘲。皇城内的人，果真惯会捧高踩低。她去养心殿一趟都回来了，竟无人清扫寝殿。是笃定皇帝不会为她做主？还是这些奴婢背后的主子，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胆敢敷衍她这个太子。袁是非手指缓慢敲击膝盖，神色难辨。东宫上下的奴婢，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各自的主子。得想法子把人都清出去。此时，殿外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袁是非坐直身子。侧耳听了会儿没听清，起身走到门边。只见东宫余下的一应宫人，此时都被大力太监按在地上跪着。领头的太监是周德年。袁是非刚在谢无端身边见过。周德年刚挨了二十鞭子，上完药就让人搀着来了东宫。这会儿他脸色惨白，面上尽是狠戾之色。眼尖地瞧见袁是非站在寝殿门口瞧，周德年面色一变。回身朝阴影处福身，嘴里开合。也是这会儿，袁是非才看见。静立在树影下，一身麒麟曳撒。把着腰间绣春刀，神色疏冷的美貌厂督。几乎是她目光落到谢无端身上的瞬间。谢无端抬眸回视，刹那间杀机毕现。袁是非默默移开目光，询问地看向转过身来的周德年。他们来东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