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那宫装女子颤抖着,死死低着眉不敢看她。“滚。”
习松儿狠蹙着眉,手指甲狠狠地嵌进皮肤里,怒斥着那宫装女子,从口中冷冷说出一个单音字。“娘娘,定是那浮央宫的女子挑拨皇上不告诉娘娘的。”
那一旁的岚儿弓着身子扶好她,慢慢凑到她耳旁,细声地说着。“邢九堇这个贱人!”
她冷冷地甩开岚儿的手,小腹中却由于怒气突然一阵地剧痛,她紧紧皱着眉,捂着小腹,有些受不了那般的疼痛。娘娘,您有了身子,万万不可轻易动气啊。岚儿忙是跟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扶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替她平了平情绪,又言,“娘娘您想,您腹中怀的是皇上的孩子,必要好生照顾着,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何愁斗不过那浮央宫的女子?”
习松儿听了,渐渐缓了缓气息,低着眉抚向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微微地笑了笑,手掌搁在岚儿的手臂上,幽然地道,“走,咱们去一趟浮央宫会会那邢九堇。”
“是。”
那岚儿轻轻弓腰,颔首。浮央宫。她轻抬着步子,慢慢走到那红砖绿瓦的宫墙前,门上涂着朱红色的漆,镌刻着华丽的金色麒麟,门口的两旁,各站着一个官服侍卫,安静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那蓝裙女子瞥了一眼他俩,随后收回了目光,缓慢地抬起脚步,才想走进宫里头,那旁边守着的官服侍卫便抬了脚步拦住她,给她恭敬欠身,“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然后,他们抬起眼来看着她,又说道,“娘娘,皇上下了旨,浮央宫只许皇上与逍遥王出入,其余人一概不许进出。”
“放肆!”
习松儿冷眼看着那侍卫,厉声叱道。“奴才不敢。”
那两个官服侍卫退后一步,低首,言道。“本宫是皇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言罢,她提着裙裾曼步踏上那檀木门槛,可那两个官服侍卫又是凑上前来,手中的长铁戟搁成一个×字,跪在她面前,恭声道,“皇上已经下过旨,还请皇后娘娘听旨,否则,若是伤了皇后娘娘的龙胎,奴才等担待不起。”
“娘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惊了腹中胎儿。”
那岚儿轻扶着她慢步退后,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低声说着,“不如娘娘先回长心宫,这个时辰逍遥王也该为娘娘把脉了,娘娘或许可以问问逍遥王。”
习松儿听着,似觉着有理,抬眼狠狠地瞪了那两人片刻,才缓缓地转了身,慢步地走在青石小道上。长心宫。那蓝裙女子静静地坐在红木桌案前,缓和着气息,修长的手臂轻轻地搁在案子上,静然地抬眸,看向对面的紫衣男子。男子安静坐着,从案子旁抽出一条素色的薄纱覆在她手腕上,长手伸出,三根指头轻轻搁在那经脉之上,轻然眯着眼眸,细细诊断着,顷之,他暗暗地颔首,长手随之离了那薄纱,抬眼看她,道,“娘娘的胎象很稳,只是近日里来,娘娘似乎有些多虑多思,还望娘娘此后要少些思绪,其他的事暂且不去想,不去管,只安心养胎便好。”
她听着话,淡淡地抽回了手,微笑着摸着小腹,轻然问着他,“王爷,本宫有一事想要请教请教你。”
“微臣惶恐,娘娘若有事,直问便是,谈不上请教。”
贺之铭听了,轻皱了皱眉,眼望着她的神色,已然隐隐约约着知晓了她所要问之事。“本宫今日偶然听见,西沉与北格正在打仗,且西沉日渐有吞并北格之意,不知此事,王爷可曾知晓?”
习松儿抬了手,搁在岚儿的手臂上,慢慢地踏着脚下的几层青石阶,幽幽然地问他。他拱了拱手,然后还是点了点头,道,“臣知晓。”
“那么,本宫想知道,皇上的决定是支援,还是。”
那女子回了眼,直直地看向贺之铭的眸子,问他道,“还是,旁观?”
“回娘娘,娘娘您如今最为紧要之事,便是静心养胎,其余的事,还请娘娘不要太过操劳。”
贺之铭黯然起了身,走到那堂中央的木案前,长手拾起案子上的一张白纸,拿着蓝青笔在纸上细细写下了几个药名,随之把那纸谨慎递给一旁的婢女,叮嘱她,道,“细心熬着,待八分烫时拿来给娘娘饮下。”
蓝裙女子轻轻抬着步子,缓缓地走向他,低声询问,“王爷,你此番闪烁其词,又有意避开本宫的话题,是否皇上已经决定,旁观?”
“娘娘既已知晓,又何必再来细问微臣。”
贺之铭略微抬着眼,看她,又言,“微臣不得不再嘱咐娘娘一声,娘娘有了身子,万不可操心操劳,凡事,请娘娘以腹中龙胎为主才好。”
那女子听着,侧过身给岚儿使了个眼神,岚儿会意,全宫的宫女开始静悄悄地退下,然后把青木扇门轻轻关上。习松儿瞥着目光,见宫人都出去之后,才慢慢地凑到他身旁,施施然道,“师兄,好歹你也在北格住了那么多年,你又怎能忍心看着北格被吞并而置之不理呢?”
贺之铭嘲讽似的笑笑她,幽然笑着,“娘娘,皇上已做了决定,圣旨已下,微臣也无能为力。”
“师兄……”她紧蹙着眉,急急着唤他,却又被他冷冷一声打断。“娘娘。”
紫衣男子冷然唤她一声,而后避开了她的目光,从青木案上把药箱拿下,恭声说道,“您如今是南回的皇后,万事皆应为皇上着想,为您腹中的胎儿着想,微臣言尽于此,微臣告退。”
语毕,贺之铭弓着身子,疾步走到门前,拉开门栓,安静退出去。她眼望着他离去,拽紧了手指,愤然地坐回了榻上,狠拍着案子,低眉深深地思索着。“岚儿!”
女子坐在那榻上,又突然起身,绕着房中那碧色的屏风走来走去,然后又猛然停下,朝着门口高声唤着道。那唤作岚儿的宫装女子安静地抬了步子走进房内,浅浅欠身,恭声唤她,“娘娘,岚儿在。”
“皇上这个时辰也该来看本宫了,他人呢?”
习松儿又绕着屏风走了几步,厉声地斥问她。“娘娘,皇上他,还在浮央宫。”
岚儿稍瞥了她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忐忑地回答。“浮央宫,又是浮央宫!”
那蓝裙女子听了,一时之间恼了起来,纤手抓起那案子上的碧翠凤纹茶盏,狠狠地往地上摔,溅了岚儿一身的茶水,碎了一地的杂片。岚儿忙是退开一步跪下,哆哆嗦嗦地唤着,“娘娘息怒,望娘娘万事以龙胎为重,切不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都是邢九堇那个女人害的!”
习松儿气愤着拍着桌案,冷着一双眼,整个人散发出的寒意犹若狠辣的阴间鬼魂,阴险毒辣,“本宫还想着就此放她一马,留她一条贱命,安安心心呆在她的浮央宫一生终老就是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竟是背地里给本宫来这一招!”
“娘娘……”那岚儿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轻抬着眼看着自家主子,那般阴狠的表情,让她后背一阵发麻,一阵心惊。“去,拿一些历代后宫的史书来给本宫看看,本宫倒要试试,看她有没有那个命和皇上在一起谈天说地的!”
她瞥着那地上的岚儿,如是说着,一语说罢,那腹中钻心的痛楚又来了,习松儿深闭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掌轻轻抚着小腹,一下一下,又幽幽地笑着,低声呓语,“孩儿。”
西沉。战乱之地。那青衫男子凌厉地坐在马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着九韵剑,缓缓地牵着马,踏过地上那成堆成堆再也醒不来的尸骸,漫山遍野的尸骨,满是殷红的血迹,男子凛冽着眼,气宇轩昂。他提着长剑,剑身上淌着依旧在流动的鲜血,剑锋缓慢地滴下血迹,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留下一道明显的血路。男子邪魅着脸,唇角划开一抹好看的弧度,他轻轻笑着,看着前方,为数不多的将士。而后,长手一挥,身后成千上万的士兵,着一身银胄盔甲的将士拼命地冲上前去,厮杀声起,哭喊声起,兵刃碰撞之声起,顿时间,刀光剑影,晃花了军士的眼,血流成河,杀红了士兵的眼。殊而,那由远及近,上万的箭头突然冒出,直勾勾地射向那马上的青衫男子,男子冷笑着,长手挥舞着九韵剑,挡开那一个个落至的箭头,踏马而起,整个身体悬浮在空中,折扇挥出,长袍掀起,竟是一一地躲开了成堆而至阴冷的箭头。公孙彻幽然地笑着,暗自嘀咕,不过是垂死之前的挣扎罢了。顷之,他略微地抬了眼,眼看四周,却竟是见着那白裙女子被一个北格将士逼得紧张,而那成落而至的箭头又隐隐地射着她,心下一惊,忙是跳回了马上,策马而去,长剑一路披荆斩棘,杀开一条血路,赶到那女子身侧,九韵剑狠狠地刺进那北格将士胸口,又奋力地替她挡开那冰冷的箭头。董晨晨小心地紧跟着他,心下却笑了起来。男子领着她,四面谨慎地看着边上的士兵,长剑挥起,刺开一人的胸膛,却是没有注意到,那北格军队处,只单单几人围着的红裙女子,芊手上举着银制弓箭,箭头落着些液滴,女子倾然笑着,笑得绝美,如同地狱里的曼珠沙华,箭头直指那青衫男子的后背。箭不虚发,公孙彻只顾护着身后的白裙女子,九韵剑刺着一人的肩膀,那箭头猛然之间呼啸而至,正中他脊背。顷刻间,那男子死命皱着眉,长手绕到身后,拽断那箭尾,阴冷地眼看向那红裙女子。红裙女子站在几人中央,微微地朝他一笑,紧接着,那昔炎便是冲了进去,红缨枪一刻间忽然杀尽了旁人,枪锋抵着那女子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