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白溪迟就庆幸了,白家一家老小,除了她那个在苦读诗书年年赶考的二伯,没一个识字的。这村子里识字的人也不多,有些人就算认识几个字,也不一定能把全文念下来。她明目张胆的把和离书呼到白泾河脸上,就赌他为了钱啥都敢做。毕竟,他吃喝赌样样齐全,啥样都得花钱。白泾河这王八蛋自小没什么主意,做决定全靠他娘,王老太可比他精明多了,虽说大字不识一个,一文钱的账也得算得清清楚楚。她可不能任由那个死老太婆胡作非为。“爹,我说的这银子是我孝敬您的,跟我奶无关,等银子你拿到手了,你爱给谁给谁我也不管。”
“这钱我只给你,这字据只能你签。”
白溪迟扬扬下巴,刻意的让自己声音缓和了一些。她得让白泾河放松警惕。这话一出,白泾河果然喜上眉梢,鼻青脸肿的剜了白溪迟一眼,“算你还有点良心!”
没有怀疑,没有犹豫,他拇指在红色墨水上蘸了一下,在和离书下面按上了手印儿。白溪迟脸上的笑意险些没有藏住。等白泾河按完手印,白溪迟顺手将那纸给收了起来,抬手给了白泾河一巴掌,打得他脸上那贪婪的笑都浅了几分。“白小丫你你……”“你你你,你个鬼啊你,刚才你签的是和离书,从今儿起,你就是光杆儿一个啦!”
白泾河按手印的手还悬在半空,被她这一番话搞得愣了住。“从今天开始,我白溪迟和你白泾河断绝父女关系,以后我自己的娘自己养,姓白的你们谁敢再进我家的门,我打断他的狗腿!”
白溪迟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白泾河,径自朝猪笼走去,几个人拿着砍刀瞎比划护在猪笼前面,却还是被她的气势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她一个飞踢将那人手中的砍刀踢了出去,脚尖一勾将砍刀够了过来,木制猪笼被她从一侧砍断,将柳如烟拉了出来。看着这一幕,柳如烟也是懵的,直到白溪迟扯着她往回走,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脚步有些沉重,心情也是。“要想活出点名堂来,就别回头。”
白溪迟攥紧了柳如烟的手,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进了任家大门。木质大门外,白溪迟站稳步子,用砍刀刀刃在手掌上滑了一刀,斜长的口子汩汩的往外流出血水,一滴一滴掉在门前的泥路上,渗进褐色的土里。“今日之后,我和白家再无关系,你们若是再紧逼不饶,我见一个,杀一个!”
一语言罢,她将那带血的砍刀丢回去,径自进了门里。门外,白家人看着地上的那一摊血,又看到白溪迟决绝离开的背影,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滞住了声音。她的世界,终于安静了。“嘶……你他娘的轻点!”
白溪迟刚才还在回味着自己决绝离开时的表现,就感觉手心一阵钻心的疼,吓得她赶紧把手给抽了回来。任景郁应声止住了动作。鲜草药被碾成糊糊,一团绿色瘫在她的手心里,任景郁举着勺儿不敢动弹。“咋样,还疼吗?”
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眉头皱得跟个死疙瘩似的。“不疼,还没那天你咬的疼呢。”
白溪迟翻翻白眼儿敷衍的答道。这点小伤算个屁,在她手上挖块肉她都不带吭声的。“行事这般鲁莽,不受伤才稀奇!”
任景郁敛敛眸子,又开始了惯常的说教模式。“又没让你挨刀子,整天嘟嘟囔囔的,我看你去给别人当婆娘正合适,屁事一大堆……”白家人老来闹,白溪迟自然心情不好,说话就像吃了炮仗似的,一点也不估计任景郁心里咋想。他当然不乐意。毕竟病了这么多年,心里敏感的很,最近更是如此,总觉得自己在给一家子人添麻烦。白溪迟眼瞧着任景郁愣神,她烦躁的皱起眉头,自己把那鲜草药给抹了下来。这草药汁液渗进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她真是疯了才会在白家人面前自残!“诶,娘给你熬的药你喝了没有?”
白溪迟想起了她拿回家的那包草药。“没有。”
任景郁话说的凉薄,不带感情似的,“我这病喝什么都没用。”
听见这话,白溪迟就要拍桌而起,恨不得上前给任景郁也来一巴掌。“你不喝咋知道没用,等你死了,喝啥都晚了!”
“哎?你是不是想早点死了把你娘托给我啊?别想屁吃了你,自己娘自己管,你要死了我立马远走高飞!”
白溪迟没好气,她当然知道任景郁不是在闹脾气,他自小过苦日子,以前他抄经书换来的钱,大多都用来给他买药喝了,喝了这么多年没起色,甚至还越来越严重,他当然气馁。可白溪迟不能让他气馁。他要是死了,这一家老小的重担可就真的全落她自己身上了。怎一个惨字了得!“我有办法治你的病,你必须给我好好喝药,哪天我见你没喝,我亲自回来灌你!”
白溪迟眼一横,攥紧了拳头说道。气氛莫名的冷静。她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这么硬气起来了,或许是昨夜见了任景郁那狼狈模样,她没好心的想要趁人之危吧。现在竟然也敢对着这个面相阴冷的男人大吼大叫了,嗯,她一视同仁。任景郁看着眼前这粗莽的女子,竟也有那么一瞬,被她的“豪言壮语”给说服了。“好。”
他有气无力的喃喃应道。涂完药,已经是深夜了,白溪迟还不死心的想要上山去打猎,被任景郁给拦了下来。深夜山上狼群出没,去了便是送死。“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你若伤了,你娘和你弟可就没着落了,我自身都难保,我可养不活他们。”
这话虽不中听,但是事实。白溪迟不爱理他,甩手就要走,“娘们儿唧唧的……”只是,这话才刚说出口,白溪迟便觉得脑子一阵剧烈的眩晕,她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身子一晃倒了下来。任景郁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身前倒下,惊呼一声上前揽住了她。她这是咋了?!白溪迟微闭着双眼,嘴唇全然成了惨白色,看起来像死透了似的。“哎,不碍事……”她费力的睁了睁眼,大言不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