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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道路以目(下)(1 / 1)

白墙屋外的大路上马蹄疾驰卷起黄土飞扬,车轮滚滚带走团团尘雾,骡子和驴又不紧不慢的踩踏在还不曾落稳的灰尘上,路边的石子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银白色微光,小草自然披上黄色的羽纱。陈运娇被丈夫抱上停在路边的黑漆马车,年迈的舅舅从大白屋里出来,明都头居然送出了门口,执的还是晚辈礼,陈运娇惊得张开小嘴吐出憋在胸腔许久的气息。她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舅舅是本地的议员,还是和这明李仔的父亲是同僚,更重要的是“郭厅长”掌握着本地的煤矿粮草资源的命脉,象明李仔这般年轻官员的公事私活都离不开“郭世伯”的关照。“唉。”

陈运娇长叹一声,这次劫难是靠着舅舅化解了,想必回去也少不了被婆婆数落吧,但是也比被困在那号子里强,想到这她对着丈夫投去感激的目光。白墙屋里,老学生的哥哥梁品如生拉着一张比白纸深不了多少的脸,塞给老学生一张纸,“哦呦,这簪花小楷落笔有力、书写工整,得练多少年的功夫啊。”

老学生展开纸,大笑着评价起字来,“梁学如生交来扰乱治安款,白银一百两。”

梁学如生忽闪着大眼珠瞪着哥哥。哥哥抬手一巴掌打在老学生的脑壳上,拽着把弟弟挤开人群出了大白屋,他想告诉弟弟,这不是讲理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民不与官斗,一旦惹上了事,不是拿钱摆平就是拿命填平,可是他也知道这个读过书又没得过功名的弟弟,那学富五车的阳光哲学,天下人不分贫穷贵贱的认知是在父亲的棍棒下也没屈服的理念。梁品如生轻推弟弟一把,跳上马车握紧缰绳,前马蹄离地一声长鸣,老学生紧跑一步也跳上马车。赵纪法和唐如生亮跟在黑衣衙役的身后张望,大白屋里都是排队缴费的人,四个不短的队伍把屋子划开五个区域,有孩子出生要登记的,有人外出迁移的和回来迁进的,当然更多的是在风月场所被逮了个现行的浪荡子弟和黑色地下赌场的赌徒,“只要缴费都可以离开。”

黑衣衙役轻描淡写的述说,这部分的银子是他们可以分配的奖励,当然是越多越好。赵纪法和唐如生亮没理睬黑衣衙役,心里只琢磨着这一百两银子要多久才挣得回来,这买口粮也够一家人一年过日子吧,再添置一家人四季两身衣裳也有剩余。“死鬼,天天就糟蹋银子。”

黝黑的发髻从人群里挤到赵纪法身边,绕开黑衣衙役,抬脚踹在赵纪法腿上,来人扔下一张白纸转身挤了出去,赵纪法低头没看见来人的脸,抬头来人又被个高的人群挡着,只是那熟悉的嗓音却是枕边的人,赵纪法把白纸递给黑衣衙役看了一眼也跟着挤出了白墙屋。唐如生亮负手立在墙角,却只是低头欣赏地上大理石块自然拼接的图案,因为远离一百里路的家人都在水乡,自己婆娘三天前才给自己添一张嘴,此刻的始安县是没有任何家属的,所谓的家属作保肯定是子虚乌有的,他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容,是谁这样逗自己玩呢?“回去吧,是非之地来少来。”

是黑衣衙役,他伸出左手,一道早已融入肉里的十字形伤口让唐如生亮忆起那段抹不去的童年记忆,是的,是那个雨后的下午,在老家废弃老屋后的山上,邻村周家的周晚生在摘笋子的时候手背被蛇咬了,同来的小伙伴一溜烟都跑下来山,唐如生亮用裤带扎紧周晚生的手臂,用镰刀割开迅速肿大的伤口处后,背着比自大一岁的周晚生找到了山泉出口,把割开伤口的手掌放在山泉水里,黑色的血液随着泉水流走,当大人们闻讯赶来时,泉水里的血液已经带有一丝鲜红。“竹叶青蛇咬的,口子划开,有毒的血液也放出了部分,有救。”

镇上的老郎中拿出捣烂得青翠见绿的草药敷在伤口的周围,“不能封口,黑血要全部放出去。”

老郎中吩咐。当大人把周晚生从唐如生亮怀里抱走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此刻唐如生亮抬头再看,还是那黑黑的眉毛里藏有一颗冒尖的黑痣,圆嘟嘟的脸上两个酒窝依然清晰,“是你”他开口要喊出那个曾经熟悉的名字,黑衣衙役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还用力的把他推了出去。向着县衙方向走了一会就到了铁路上,跨过铁轨,从一根枕木上跳跃到下一根枕木上,很快唐如生亮又回到了广场,先前围观在铁棚口的金山集市的摊贩不见了踪影,此时所谓的居民休闲广场已经失去了休闲的区域,占据了整个广场的高大铁棚里迎来送往的商户都换了大号褡裢,伙计们的吆喝声冲上雷劈山顶,在神龟山里传来回音。唐如生亮四处张望,“唉”他轻声招呼,迎着烧卤行的“烤鸡西施”推着的小木板车,快步赶上去,“烤鸡西施”凤眼一睁一闭,放下小木板车,蹲下身去系鞋带,“不要讲话,旁边有公门的人,要挨抓的。”

女子弱弱的轻声,轻到刚好可以让唐如生亮听见。路边的大树下,前后商铺的门口,铁棚出口的长凳上,还有大路中间的人造喷泉处,假山上,都布满了青衣衙役,“好强大的背景啊!”

唐如生亮和“烤鸡西施”对视一眼,各自离去。唐如生亮折回到金山集市,湖南百货行的沉寂,布行的清闲,成衣行的安静......只有那大铁棚里没有摆卖的蔬菜瓜果行,鸡鸭鱼肉行,豆腐行辣椒行还如往日一般热闹。床上用品行是刘晓松一人独领千军,他从挂着的床单被套里探出圆圆的娃娃脸来,看见唐如生亮走过来,他眨眨眼睛,仿佛在说:“不要过来哦。”

唐如生亮在刘晓松的摊子前止步,顺着刘晓松的目光扭头左看,抿嘴微笑着回首再看刘晓松,刘晓松依然冲他眨眨眼睛,随手拽过一块黄色丝绸被面包裹起圆圆的脑袋。刘晓松左边的摊子是兰兰布艺老板的,此刻摊子里没有兰兰老板,摊子上也没有摆货,一个臂大腿粗的壮汉半靠半坐在摊子边上,半旧的酱色毡帽挡了半张脸,一双翘头皂靴与普兰色半旧的麻布衣衫是千般不配,转半圈再看身后,依然是翘头皂靴和半旧的衣衫,还是融不进摊贩圈子的陌生汉子。唐如生亮伸手在刘晓松摊子上抓一团棉花,嘴里呼出轻微的气息吹动几下,前面的一人影晃动眨眼间就贴近唐如生亮,洗的发白的黑色半旧衣衫,还叠着清晰的折痕,翘头皂靴是统一的着装。“不贵。”

放下棉花,让过来人唐如生亮抛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径自向自己铺面走去。拆板开了铺面,唐如生亮抱一把摸得发亮的大木珠子算盘在门口的柜台里慢慢的数着集市里上百个穿翘头皂靴的各色衣衫的汉子,“好强大的背景啊!”

他再次感慨,一群靠在摊子上讨生活养家糊口的人哪有抗衡的底气,所谓的闹事不过是孩子和大人的淘气罢了,可是这大人打孩子的银子倒是孩子出的,他耳边有响起赵纪法老婆的责骂:“一天天的就糟蹋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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