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芬芳的膏脂从盒子里摔溅出来,在地上洒下星星点点,姜莞宁却什么都注意不到,下意识地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这对话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本能地作答。那道烫伤曾让她羞于伸手,用了好些东西都褪不掉,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结。每每王妃刁难她,姜莞宁难过无奈的时候,陆子珩经常会不知从哪儿带回来一些凝脂药膏,费尽心思一般,那会儿姜莞宁觉得他对自己是上心的,只不过是不善表达,他心里是有自己,是记得她的,因此再大的委屈,她就想着忍一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她如今,手上根本没有烫伤!姜莞宁看着陆子珩,牙齿微微打颤,瞥见他似是要有举动,慌不择路地往后猛退了几步,撞在椅背上也不觉得疼。陆子珩的眼睛里似有万千春水,“莞宁……”姜莞宁指尖掐得死紧,竭尽所能地荒唐与震惊死死地按捺回去,“我与陆公子并不熟,你不该这样唤我!”
只要咬死了不承认,姜莞宁下定决心,只要死不承认,方才就只是个意外,她和陆子珩就没有半点关系!然而陆子珩心里已然确认,正如他所想的一样,莞宁,也还是那个莞宁。他心里狂喜,心口汹涌澎湃,有千万句话想要跟她说,却在看到姜莞宁防备冰冷的眼神后,尽数梗在喉咙里。姜莞宁已经不是从前的姜莞宁,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大半,只眼神依旧戒备着,“我还有事,不便招待,陆公子请回。”
她的表情全然只把陆子珩当做个不熟悉的人,陆子珩心口锐痛,“莞宁,是我,我也回来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与陆公子并无往来交情,还请公子自重。”
她冷着脸要送客,陆子珩上前一步拦住她要离开的脚步,“我知你怨我恨我,是我疏忽大意,害得你枉死,是我的错,你离开后那些年,我过得生不如死……”“你若再胡言乱语,我要喊人将你赶出去了!”
姜莞宁多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说,俏丽的脸上布满怒容,那是陆子珩陌生的表情。见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陆子珩猛地开口,“你不想知道,姜家之后如何了吗?”
姜莞宁的脚步停了下来,一双杏眼里涌出痛楚的情绪,柔嫩的嘴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她缓缓转身,陆子珩在看到她唇瓣上的艳红时,心里顿生悔意,这怕是她心底最深沉的噩梦,自己却用来戳她的心。陆子珩当即想同她道歉,“我、我不是有心戳你痛处,我只是、只是……一时情急……”他闭了闭眼,没等姜莞宁发问,便将上辈子姜家的下场说了出来。后来听闻锦衣卫指挥使虽将此案拖了下来,然而姜莞宁身死的消息也不知如何传进狱中,她母亲生生哭晕,其后一病不起,在狱中病逝。姜敬槐在狱里留下一封血书,也追随爱妻而去。姜家举家入狱,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通敌之罪当诛九族,无人敢替姜家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