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玉萝去账上支了钱,账房居然给了足有二百两的碎银。玉萝问,是不是给错了,公主说的是五十两。账房的人回,公主派人来交代过了,是两百两。玉萝心下虽嘀咕,可一心想着替姐姐收尸,拿了银子便去找青伍。这青伍便是当初和天星一起入府邸的护卫。玉萝本以为,青伍会随便拨一个护卫给她,没想到,是青伍亲自去陪她去为姐姐收尸落坟。玉萝想,想是公主这次给的银子多,青伍怕出了意外,才亲自跟着。乱葬岗,草木肥沃。皇宫刚杀了一批人,乱葬岗正忙,一具具尸体都只用草席卷着,等着掘土埋了。有的露头,一对毫无生机地眼珠子杈着天;有的露脚,白咧咧的皮肤青紫色的尸瘢触目惊心,有的半个身子都被打得血肉模糊,和草席黏在一处……玉萝今年才十四岁,当即被吓得脸色惨败,腿都软得快站不起来。她现在知道,为何公主要拨个护卫给她了。青伍一只手便撑住玉萝,将她带到一旁坐下,青伍蹲在她面前问:“你姐姐有什么特征,我去找。你呆这儿别动。”
玉萝摇摇头,坚定道:“我要找!”
青伍沉吟片刻,“那你扶着我。”
玉萝感激地看着青伍,点点头,于是借着青伍有力的臂弯起来,如要溺亡之人紧紧抓着一根浮木。“你别怕。有任何事,我都会保护你。”
玉萝抿着唇点点头。之后,二人买通乱葬岗负责处理尸体的太监。在太监的指引下,二人废了好大力气才找到银瓶的尸体。玉萝也顾不上哭了,只带着姐姐的尸体,飞一般的逃离了死气之地。终于给姐姐仔细安葬后,玉萝才如缓过神,意识到那是姐姐的坟,自己以后便是一个人了,于是放声大哭起来。青伍立在一旁,好半晌从怀中掏出一方竹青色的帕子递到玉萝面前。玉萝接过,嗫嚅道了声谢,有绵绵在坟前啜泣起来。青伍也不催,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立在一旁等着。玉萝总算是好了,要与青伍一同再回和菁府,青伍却拿出一叠纸票递给玉萝。“这是公主给你的。”
玉萝疑惑着结过看,是自己的身契文书,还有几张银票,最下面是一张地契。青伍继续说,“公主说,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这些东西够你重新开始生活。你愿意去哪儿都可以,包括回公主府。”
玉萝有些困惑,哭过有些红肿地眼看着青伍,问:“我,我是被公主赶走了吗?”
青伍摇摇头,“你是想回公主府吗?”
玉萝点点头。青伍想了想,还是觉得说,“玉萝,公主虽说你可以回公主府,但依我在公主身边的经验,公主既放你走,便是不希望你回去。”
玉萝啪嗒啪嗒眼泪又掉下来,她不知道去哪。青伍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别哭了……只是我那般猜测,若你真回去,公主也不会赶你走的。”
玉萝抬起泪眼,看着青伍,小心问:“我,我能跟着你吗?”
“嗯?”
“再过一年半,我便及笄了!我能……我能跟着你吗?”
晚间,只青伍一人进了和菁府。“回公主,您吩咐的事,属下已办好了。”
李盏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细想来,李盏瑶觉得自己倒是十分可笑。给钱给地,便是说,一条人命可以用钱财来衡量不是吗?可太子之事里,无辜的何止银瓶一人?若决定用钱财去衡量,不应将每个无辜之人都安之抚之吗?可偏偏,为何只特殊对待玉萝一人?不过是玉萝撞到她的面前,让她无法再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于是花上一些于己根本是微不足道的身外之物,以安抚内心的愧疚。青伍禀告完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踟蹰了一会儿。李盏瑶便问:“还有事?”
青伍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是玉萝姑娘,她,她想跟着属下……属下自觉不妥,想问问公主。”
李盏瑶倒有些诧异,不过仅仅是一瞬便恢复如常了,只平淡说,“她如今不是我的奴婢,想做什么我无权干涉。你是我的侍卫,只要不违律法,交友结亲都是你的私事,我也无权干涉。”
青伍行了利,“属下懂了。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