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末,恒远亲王和李盏瑶对坐,外头纷纷扬扬下着雪,他忽而侧脸,望着院中凌霜傲雪的红梅,悄然道:“我的府中,也种了这么一株红梅。是五年前,我刚成亲时,与妻子一同种的。”
李盏瑶心下起疑,可两世,她都未听说过他娶亲啊。“原来恒远哥哥取过亲。”
“她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母亲不同意,觉得我已为亲王,若不再找个勋贵人家结亲,‘恒’字亲王的气运便算走到头了。”
确实,亲王们为保住自己的势力、荣华,一般都会让下一代与新朝的新贵结亲。不然,到郡王一代,再往上便是难了。“恒远哥哥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
恒远亲王皱了一下眉头,苦笑了一下,避而不答,“和菁妹妹,我何时能回去,照看自己的红梅呢?”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盏瑶也不藏着掖着了,放下杯盏,正襟危坐,打量着恒远亲王。“恒远哥哥,能不能回去,不在我,而在哥哥您自己。”
恒远亲王将目光从红梅上收回来,看着李盏瑶说,“几日前,府中传信,说镇抚司有人在日夜监视着恒远王府。昨日,我又接到一封信,不止是镇抚司,有一支驻军突然到王府附近操练。驻军没有战事是不能离开驻地的。能随意调动之人,除了驻军的将领便只有皇上。妹妹一则是皇上身边的人;二则,那驻军的将领,我只略微问了问便查到,那将领姓龚,是妹妹一手提拔上来的。而我等被一而再再二三被皇上留下来,每次妹妹也是那个出声之人。镇抚司、驻军,妹妹看似存了害我之心,可明明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却偏偏处处留破绽。只似妹妹希望为兄知道,是在有意软禁我等亲王,也是在刻意威胁我等亲王。可,为什么呢?”
李盏瑶看着恒远亲王,却悄然问:“恒远哥哥,您怕吗?”
“若君要臣死,自然是怕的。可我更想知道,为什么?”
“我想恒远哥哥,您心内应该很清楚。”
“……”清楚?为什么清楚,自己不过是多养了些护院罢了!事事论迹不论心,若论心,天下有几个圣人君子。只是想一想,不能吗!可女子目如火炬,坚准无比地看着自己。恒远亲王咬着牙,手暗暗捏紧,可良久后,恍若认识到,一场大梦已然破灭。便无奈无声冷笑一声,“我能问妹妹一个问题吗?”
“恒远哥哥但说无妨。妹妹知无不言。”
“我的府中,可有镇抚司的人?”
李盏瑶摇摇头,“没有。”
“内行厂?”
“也没有。”
“那你为何?”
看着恒远亲王追问的目光,李盏瑶与他斟了一杯雪梅茶,只一边说:“心若不正,理由再正当,都会显得冠冕堂皇。事事只要有迹,便会留痕。只要有心,什么都会发现。兄长所在州郡的铁匠、铁矿,这几个月的进出数量,实在惹人怀疑。你一个闲散王爷,每季购进的粮食,却足够近万人食用。寻常亲王,再家大业大,要养的人也不会过千。不寻常了,再找人稍微调查一番,自然事实水落石出。”
恒远亲王颓然地坐着,半掩了面色,苦笑道:“皇上,准备判我何罪?”
还未开始,便结束了……“父皇不知此事。”
恒远亲王诧然抬起头,“皇上不……不知?”
“从头至尾,皇上以为我留皇叔和恒远哥哥在都城,只为集龙气祈福,顺便过中秋,过春节。所以,我才说了,恒远哥哥,能不能回去,不在我,也不在父皇,而在哥哥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