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濒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回白家。顷刻间,这个有着三百多年的历史的古老家族立即打开自我限制,在敌人以及盟友面前展现出它狂暴而又伟力的一面。老祖宗久不露面,今晚破例从幕后走到台前。白邦国一直以为他老爹已经老了,猛虎年轻的时候吟啸山林、威风八面,到老了就必须找个偏僻的洞穴藏起来。现在,他老爹从那个偏僻的洞穴中出来了,他的利爪没有松动,身上仍有虎威。想想老祖宗的手段,白邦国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半个小时前,他接到手下人报告。白绫遇害。当时他就眼前一黑,心想这下糟糕了,老祖宗现在一定怀疑这事是他做的。果不其然,不久之后白十三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非常礼貌”的把他请到这里:老爷子的书房。很多决定白家今后走向以及命运的决策就是在这间书房里敲定的。老祖宗选择在这里跟他见面,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白邦国莫名想到老祖宗已经很久没举起屠刀了。他攥起拳头,久违的感到内心躁动不安。陆陆续续的,他几个儿子以及原配妻子一脸懵逼的走进书房。白里泽坐在长桌末尾,自打他坐下来就在抖腿,他这么做纯粹是怕的。瓜田李下,白绫遇害,所有人中就属他的嫌疑最重。谁让他是最后一个接触白绫的人。是个正常人就会怀疑到他身上。他感到好冤。天地良心,打他从马可波罗大酒店出来就跟白绫分道扬镳了。他是被白十三从夜店里拽出来的。一个闲着没事就爱往夜店钻的纨绔子能干出这等天塌地裂的事吗?别开玩笑了。“白绫遇害,这事是谁干的?”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他大儿子白里栋深深皱起眉头。他比谁都清楚,阻碍他爹掌权的不是白绫而是老祖宗。只要老祖宗一天不死,他家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再者说了,白绫突然遇害,他家非但捞不着任何好处,反而会刺激到老祖宗,逼着老祖宗提前出手帮白绫铺路。灭顶之灾近在眼前,百里栋内心忧虑不已。“爹,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没那么蠢。”
说罢,他将目光挪到他二弟身上。老二白里熙像被踩到了尾巴,赶紧表态:“爹,大哥,这事儿跟我没关系。真的,我没骗你们,我还纳闷呐。”
白里泽紧跟着说道:“爹,你知道我的,我这人没什么野心,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空口白话,老祖宗会相信吗?嗯?”
白邦国目光扫过去,三兄弟齐齐低下头思考对策。隔了会儿,老大白里栋试探的问道:“爹,要不我先给手底下的人打个电话稳住他们?免得他们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白邦国点点头,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
“行。”
白里栋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蓦得一怔。手机没有信号。他就坐在白邦国旁边,于是顺手拿给白邦国看。白邦国眼神变了。老祖宗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还切断了他们跟手底下人之间的联系。此时此刻,他们一家就相当于成了孤岛。只能任人宰割。老祖宗做事是什么风格他可太了解了。谋定而后动,惯用大势压人。以前白邦国就隐隐猜到他手底下有老祖宗的人。原本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然而现在他不这么想了。老祖宗在他手底下安插的那些人肯定已经掐住了他的命门,不然老祖宗不会贸然出手将他全家软禁在这。一啸而聚,风云动,他费尽心机砸出无数资源养出来的班底就会在顷刻间垮塌。白邦国暗暗攥起拳头,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将他包围。屏风后,监视器前,白十三垂手立在老祖宗身后。老祖宗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个磨得锃光瓦亮的铁球,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十三郎,你来说说,火候怎么样?”
老祖宗突然问。白十三稍作思考,恭声说道:“回禀老祖宗,我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老祖宗笑了笑,撑着拐杖长身而起。“那咱们就去看看,好好敲一敲他不臣之心。”
老祖宗迈开步子,白十三赶紧跟上。俩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书房里的气氛恍惚响起铁马金戈交伐之音。白邦国本能的感到惧怕,收起爪牙,在老祖宗的气场压制下伸不出半点。他尚且如此,更别提他那几个儿子了。白里泽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这也太吓人了。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暴风雨将要来临前的气息,仿佛一触就会歇斯底里的疯狂起来。老祖宗缓慢走到他背后,白邦国紧张到了极点,掌心都汗津津的。“老二啊,自打你大哥走后,你就一肩挑起整个白家。里里外外你都照顾到了,功劳不小啊,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白家。”
白邦国心跳的更快了。按照老祖宗的套路:打完感情牌,他就该亮刀子了。白邦国咽了口唾沫,冲冲干涩发紧的喉咙:“爹,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老祖宗点点头,突然迈开步子慢慢走到白里栋身后,并且抬起手按在白里栋的肩膀上。白邦国用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一颗心骤然锁紧。一瞬间,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在老祖宗心中向来是家族至上,亲手弄死一个孙子,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老祖宗不是干不出来。有那么一瞬间白邦国眼中凶光暴跳,但是很快他就压下眸中凶光,摆出一副低眉顺耳的孝子模样。“大孙子,你来说说,一个分裂的白家好,还是铁板一块的白家好?”
“当然是后者。”
白里栋尽可能的用平稳的声线说道。老祖宗摇摇头:“我怎么觉得,一个分裂的白家会比较好呢?”
白里栋懵了,老祖宗这是什么道理?反话?他朝白邦国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短暂的踌躇白邦国叹了口气,索性不再转弯抹角。“爹,别逼你孙子了。”
说罢,白邦国站起来朝老祖宗跪下来,坦然说道:“白绫遇害,我知道您很生气,您怀疑是我们干的,但这事儿真不是我们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