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伺候！”
常思青低声骂了一句，还是将包捡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片刻后，他神色稍缓，拿起手机。“父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常思青脸上微微一怔，继续道：“哦，您没看到我？这几天有些私事要处理。您放心，我一定在公司好好工作。”
他语气恭敬，连连应了好几句。上车后，又有新的来电提示。手机屏幕执着地反复亮起，红灯接二连三，常思青猛拍方向盘，狠戳了一下接听键。“到底有什么事？说了不要每天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端的人语气沮丧：“思青啊，你爸好像生病了。”
“呵，我爸？我爸身体好着呢。”
“可你明……”“闭嘴！”
常思青打断她：“有病就去看，不是给你们钱了？”
“医院看病的手续我们也不知道啊。其实，我们就是想让你来陪陪。”
“陪你们？你知道我现在的时间多宝贵吗？你知不知道，我受了一天的窝囊气！”
绿灯亮起，常思青一踩油门，车瞬间加速向前驶去。“那个程珞，以前看着文文静静，好像还挺善解人意的。裴谦弈一出现，就和我撕破脸，现在真是越来越爱出风头了！”
“裴谦弈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几个踢球的还不是拜高踩低的样，个个谄媚得要命。要不是梅芸叫我少在外人面前提身份，他们也得抢着来巴结我。”
常思青忿忿不平，“至于白悦，确实有点难搞，也是，大小姐当惯了的人。”
“就不要追那个白……”对面的女人在他话语间隙里插了一句。“你懂什么！那可是白家烟翠集团，梅芸想给他亲儿子找的好亲家。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我收入囊中。”
常思青面色阴沉，“你们就是累赘，拖累了我整个人生。”
“只要我以裴家人的身份活在这世上，哪怕只是个养子，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语毕，他径直挂断了电话。前方又是红灯，常思青随意看了一下四周，并未减速。斑马线上，忽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常思青大惊，紧急刹车，对窗外破口大骂。女人险些被车撞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那个……”他思索着，话没说完，女人却一言不发，走到马路对面去了。“真是个怪人。”
常思青在她背后嘀咕了一句，“算了，反正是一条船上的人。”
银白色豪车继续向前驰骋，常思青并未注意经过了一家药店。“家里医药箱空了，屯点货。”
药店门口，裴谦弈解释道。一个年轻女孩迎上来：“两位需要什么？我去帮你们拿。”
“口腔溃疡药，感冒药，还有……”裴谦弈顿了一下，“润嗓子的。麻烦都多拿几份。”
售货员走后，他看向程珞：“淋了雨，以防万一。看你喉咙不太舒服。”
程珞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有几道菜口味比较重，齁着嗓子了。”
裴谦弈了然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以为什么？”
程珞问道。“餐桌上让你一个人解释，我没出力，以为你嗓子累着了。”
程珞干咳了一下。裴谦弈偶尔开的小玩笑，和某些经典冷笑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你笑了。”
裴谦弈看向她。“诶？”
程珞有些不解其意，“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强调这种事？”
“想让自己变得幽默一点。”
裴谦弈一本正经道。“其实，那句话并不是很好笑，还有点冷。”
程珞有些无奈，索性坦诚道，“只是从你口中说出来，就觉得很有意思。”
裴谦弈以后在行云工作，要是走这种冷笑话幽默风……大概员工只会觉得后背发凉，在某些语境下还会疑心自己受到了嘲讽。“你继续你的高冷稳重范，保持原样就很好。”
程珞果断道。“可是，开朗幽默，很受欢迎。我以为，你也会喜欢这种类型。”
见她疑惑，裴谦弈又补充道：“你说的。”
程珞反应了一会儿，小声道：“什么啊，还说只听到自己的名字，明明都听到了啊。”
“你已经很受欢迎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程珞语重心长道。“你说得对，已经够了。”
裴谦弈点点头。“什么够了？”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裴谦弈勾了勾唇，“我理解为，因人而异，因我而异。”
“你还真是……”程珞话说了半截，瞥见售货员拿着药正赶回，索性后半句没了声。“我拿的都是见效快，卖得好的。您看这些够了吗？”
售货员微笑道。裴谦弈点点头，将大部分药品装到一起，又挑了几盒药装进另一只小袋子。“还真是什么？”
走出药店，裴谦弈又追问。程珞沉吟了一会儿，见他脚步愈发缓慢，颇有她不说完就不上车的架势，只得笑着叹气。“真是理解能力满分。”
“多谢夸奖。”
裴谦弈大步一迈，拉开车门，“走，我们回家。”
方植接过裴谦弈扔来的小袋子，发出疑惑的一声。“上次程珞说要停车，转眼就送了我甜点。你看你，买什么感冒药啊，我身强力壮淋点雨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谢了！”
“你声音听着确实挺有精气神的。”
程珞评价道。“那是自然，我体力恢复得很快的，现在一点都不累！”
方植说完这句便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指着窗外说：“瞧路边那花，开得挺好看的。”
程珞看了一眼，光线暗淡，压根看不清楚花的轮廓。白悦给她发了消息，说是已经坐上了司机的车。想起裴谦弈刚刚说的话，她忽然问道：“方植，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
方植疑惑道：“啊？你问我啊？”
“随便问问。”
程珞说着，余光瞥见裴谦弈安稳地坐着。仔细一看，他已然闭上双眼，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正在小憩。她伸出手，想在他眼前晃一晃，却忽然被他捉住了手指。“我啊，我喜欢善解人意、声音好听的女孩子。”
方植又补充道：“其实，小时候我就喜欢温柔大姐姐，这说不定就是我今后的择偶标准。”
他干咳了两下，“怎么，你有合适的要给我介绍啊？”
“没有，我觉得你自己就能找到。”
程珞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可能最终找到的，也不完全和标准一模一样。”
毕竟，喜欢也是一件很玄乎的事情。程珞将手指抽回，看着裴谦弈，他也与她对视。遇见裴谦弈之前，她好像确实很喜欢幽默的人。记忆中的父亲不耐，母亲不悦，她经常会想，大家都开开心心就好了。如果要选择相伴一生的人，选择谈吐幽默，开朗热情，总是让人笑起来的人，一定会很好。对他人钟情的条件是什么，很多人都会去假定。身高、长相、性格、声音、甚至是爱好与职业，全都有加分点和扣分点。但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因人而异。这并不是一种妥协，而是心意使然。裴谦弈是怎样的人呢？或许不是会说笑话的人，却是立体的人。和他在一起时，她仍然笑得很开心。他清冷寡言、笃定自信，除此之外，程珞见过他肆意张扬，还偶尔粘人的模样。程珞将头轻轻抵在车窗上。不再执着于人身上的标签，她喜欢上的是具体的人。想到这，她却忽然心悸了一瞬，说不清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