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绕湖一圈，耳边风声逐渐微弱，程珞松开扶手，掌心微烫。“很喜欢兜风的感觉吗？”
裴谦弈的声音很放松，少年肆意仿佛又回到他脸上。“可能是我循规蹈矩惯了，会贪恋速度带来的简单刺激感。”
她向后倚靠，身体跟着座椅慢慢地躺了下去，天窗也适时地再度敞开。车已静止不动，此处确实人烟稀少，只听得见隐约的虫鸣。裴谦弈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座椅，偏过头悄然凝视着她。“该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珞忽然道。“好。”
他利索地调出了车内导航。程珞又一次瞥到他的衣领，伸手拨弄了一下，指腹轻轻擦过他后颈的皮肤。裴谦弈似乎静默着微笑了一下，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带着她缓缓离开这片幽美的湖畔。出租房就在工作室后面一栋，裴谦弈将车开到她楼下，探出头看了一眼。程珞解开安全带，身侧人忽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珞觉得他声音都有点气若游丝。她正寻思这附近有什么宵夜吃，裴谦弈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吃晚饭。”
“你该不会其实是想来吃自助餐的吧？”
程珞脱口而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都九点半了。”
“没有，我是算着时间去的，知道你们差不多已经吃完了。”
他取下车钥匙，“本意就是想带你兜风。”
“大概是因为，下午茶太过丰盛了吧？”
“还是要按时吃饭，胃很难养的。”
程珞又感慨了一句，“行云的福利待遇这么好啊，是你专属的，还是人人都有的？”
“只要是职员，所有人都一样。”
裴谦弈语气笃定，声音在车内回响，带着一点莫名的诱惑力。“那我当时是不是……”她语带笑意，似乎漫不经心，话也只说了半截。“好了，下车吧，你想吃什么，前面好像有几家店还开着。”
程珞用手指示意了一下。两人只走了两步路，裴谦弈迟缓得像个老头子，半天还在原地磨蹭。她从包里拿出房门钥匙，“老同学今天带我兜风，又很绅士地把我送回家，我是不是要客套一下，邀请你上门坐坐？”
他点点头，语气恳切：“好啊。”
“说了只是客套，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程珞有些无奈，“嗯……家里好像没有什么食材了。”
“我觉得可能猫也想我了。”
裴谦弈主动走到楼梯间，“我饿得很，有什么就吃什么，不挑。”
小区的房子大部分布局都一样，总共七楼的楼梯房，但装修和各类设施都不算陈旧。楼道里装的是声控灯，感应还算灵敏，暖黄的光线赶在两人步伐之前，一层层亮上去。程珞将门拉开一个很小的幅度，不出所料，毛茸茸的猫头当即探了出来。出门前，她把暴雨从工作室抱回了家，食碗装得满满当当，如今已经见了底。“饭量见长啊。”
程珞得出结论，暴雨已小跑着走到裴谦弈脚边去。茶几上摆了个果篮，但里面空空如也，程珞翻了好几个柜子，才道：“本来想让你用零食水果垫垫肚子，但是我白天基本都在工作室，都放在那边了。”
“我家里有面，你还能等到它熟吗？”
“好啊，什么面？”
裴谦弈随意问了一句，手上的羽毛逗猫棒起起伏伏。“嗯……方便面。”
程珞迟疑地眨眨眼。两小时前，她在豪华自助餐厅大快朵颐，饭后还有人带她兜风，负责送她回家。于是她转身拿出一袋泡面招待这位绅士……她在裴谦弈那里住的时候，三餐准时，食材丰盛，色香味俱全，现在他跑自己这里来，待遇着实是急速下降。裴谦弈走到她身边，目光跟着一起在柜子里打量，“那我要吃那个红色包装的，可以吗？”
这语气实在是太乖巧了，程珞迅速点头，准备去烧水。红色的那个辣度极高，她只试过一次，想来确实很适合裴谦弈。厨房里，程珞打开冰箱，打量着里面的食材。“给你拿一个最大的鸡蛋，不知道是不是双黄的。”
裴谦弈伸手接过。“你想吃淀粉肠还是肉肠，还是午餐肉呢？”
她又问。“都可以。”
他答道。“青菜都在篮子里，你可以自己去挑挑。”
程珞用目光示意着某个方向，换了一层冰箱门打开，“海鲜也有一些，还有几盒速冻产品，用空气炸锅热一下就好。”
“你的冰箱里明明有很多东西啊。”
裴谦弈轻笑道。程珞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突然发现他比冰箱还要高一点。当时她最满意的家具就是这个冰箱，空间大，可以放很多东西。“嗯，就是家里比较简陋，还没彻底收拾好呢。”
她含糊说着，看着裴谦弈往水槽那边走，弯腰清洗着菜叶。“客厅挺整洁的。”
他说道。“卧室有点乱，别偷看哦。”
程珞侧身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这是基本礼仪，上门本来就是打扰，我不会窥探你的隐私的。”
裴谦弈保证着。厨房本就不大，两人没在此处一起下过厨，步伐的去向毫无规律，偶尔会挡到彼此的路。裴谦弈蹲在垃圾桶旁，程珞没注意到，差点一脚踩上去，而手上残留的水珠调皮地滑落，倏地消失在他发丝之间。他一个激灵，问她是不是天花板在漏水。等忙活完，出锅的东西装了满满一大碗，还算有点卖相。程珞嗅了嗅空气中的辣椒气息，拿出两个玻璃杯倒饮料。锅碗盆瓢碰撞的声音陡然消失，两人一时没有说话，裴谦弈安静地埋头吃面。“吃不完的话可以剩下的。”
程珞拿了一张餐巾纸给他。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碗里一点点空下来，只余下一点汤底。“有点辣。”
裴谦弈虽是这么说，嘴唇也红得出奇，但丝毫没什么大喘气，“多谢招待。”
不等她出声回应，他像是没有由头地问了一句，“你在犹豫吗？”
程珞莫名就想起她在楼下说了一半的话，索性将其补充完整，口吻像在开玩笑。“我当时是不是应该去行云上班？”
裴谦弈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参加完这次活动，行云都邀请你来入职了。哪怕我们不是什么亲密关系，就以老同学的交情，我这个副总也会多关照你，生活会过得很滋润的。”
“你认真的吗？”
看着他脸上平静的神色，程珞明知故问。“我不是。”
裴谦弈摇头，“这只会是你抛弃掉的选择。”
程珞托着腮，目光随意游离着，极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