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礼部侍郎给孟静呈上来了一份名单。
这份择婿的名单并不算长,跟最近借着各种名义来骚扰孟静的人比起来少了许多。 范大成上次与吴侯密聊,自然知道孟静现在想做些什么,等孟静放下那卷名册,范大成自然地站出群臣队列,说道:“殿下,名册上可有心仪对象?”“尚书如此关心孤的夫婿,莫不是也如那些世家一般,认为孤这新法子不奏效吗?”
孟静昨日的火气并未下去,借着沈大成的话头提了出来。
“臣自然不敢,不过却有些人,仗着家中势力,暗自干些事情。”沈大成停顿了一下,扫过群臣,有几人心虚地低着头,“殿下,臣认为这些世家自要惩治。臣听闻昨日有人在殿下行宫外放风筝,还故意剪断了风筝线,那掉落的风筝差点就要伤到殿下?”
孟静点点头:“确实,若不是孤召大都督议事,那风筝被大都督拦下,孤怕不是已被那风筝砸的头破血流。说到此事,大都督可有想要的奖赏?”
周时行自然也在朝上,听闻孟静提到自己,双手一拱,行礼说道:“臣并无所求,为殿下分忧,护佑殿下周全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只是…” “有何所求。”
“虽然殿下无事,但臣请殿下严惩此人!必然要给一些有心之人予以警示。”
“这是自然。”
孟静思索了一下,“现在此贼在何处?”
“臣的属下已将此贼送往氓城县令沈煜处。”
这些孟静昨日就已知晓,周时行可是当着她的面把人送去的氓城县衙,现在只不过在演出双簧罢了。 “可以,南郡一行,沈煜立下大功,想必应会妥善处理。不过周时行。沈大成,沈煜是你儿子吧?”
“回殿下,确实。”
“不错,可以委以重任,但仍旧年轻,这个事情,你去监督沈煜,必要做的漂亮些。”
即便有孟静的旨意,沈煜一人也是极难压住那些世族的,沈大成则不同,他本身就是个官场的老油子,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宜。
“臣遵旨。”孟静点点头,又拿起礼部递上来的名册,说道:“这本名册,有几个倒称得上德智双全,孤会吩咐礼部,找个日子来见一见。另外,在孤还未做出选择之前,若再有带着不轨之心接触孤的人,一并惩治了。”
说罢孟静便吩咐了左右女官服侍下朝去了。 等过了几刻钟,脱下上朝用的王服,重新换上素色便服的孟静出现在了书房偏殿,这里早已经有两个人在此等侯,一个是尚书范大成,另一个是大都督周时行。 “两位等久了吧,小玉,去拿些糕点,孤有事与两位相商。”
孟静看着范大成和周时行两人在这里安静对视喝茶的尴尬场面,一时有些愉快。
待小玉走后,孟静拿着手中的名问道:“两位怎么看?”范大成没想到周时行也在这里,更没想到吴侯当着大都督的面就把之前的谋划说了出来,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个,殿下,大都督?”
这时孟静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周时行,“无妨,整件事本就是孤和大都督一起设计的,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倒是惊到了范大成,吴侯与吴国大都督自吴侯登位以来便视同水火,这早就是全国乃至其他诸侯国,甚至到天子那里,都公开的秘密。若告诉他人这两人共同谋划某事,怕不是会惹得他人发笑。 周时行见范大成双目圆睁的样子,笑着问:“怎么,尚书大人觉得我不可能参与此事?”
范大成回过神来,“自然不是,只是臣惊讶于大都督参与殿下选婿一事,这…” “我从知晓有人欲借选婿一事于殿下不利,便主动参与进来。”
“不必惊讶。”
孟静这时插嘴,“孤曾跟你说过,最开始便是大都督察觉到此事的。”
直觉告诉范大成,这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但是此时他并没有其他发现。 “这份名单上,有个名字倒是很显眼。”
孟静给范大成解答后无视了他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看着手中的名单思索着。
“是谁?”周时行和范大成一起说道,说罢范大成略有尴尬地看了一眼周时行,他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增城侯孟广辉你二人是否有印象?”“增城侯?”
周时行听着这个侯位瞟了一眼范大成。
“增城侯!”从孟静嘴里说出孟广辉的名字,范大成一阵发寒,他自然是对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甚至于不仅仅是有印象。
“此人应是孤的一个外侄,孤记得…” 孟静的话还未说完,范大成直接从位置上离开,双膝跪地叩首说道:“臣有罪。”孟静皱皱眉,“尚书这是做什么?”
“臣…”范大成不知该如何张口。 “五年前的时侯吧。”
旁边的周时行倒是替范大成说了出来。
“五年前?”孟静想了想,自己似乎并不记得五年前发生了些什么。
“五年前,上代吴侯蒙天号召的时侯。当时王国动荡不已,又因上代吴侯去的突然,并未留下遗诏,吴国需要一位新的王侯,当时有资格继承侯位的,一个是殿下您,另外一个,便是增城侯孟广辉。”这些事情孟静并不知晓,当时的她被大哥孟远所挟,并不参与世事,直到南郡士族找到孟静时,她才知道孟远已死,自己是这吴国王侯的唯一继承人。而周时行嘴里说出来的事情,确实是孟静第一次听到,也确实让她感到吃惊。 “当时文武百官分成两派,一派,是南郡士族拥护您上位,另一派,则拥护上代吴侯的私生子孟广辉上位,尚书大人,就在这一派中。”
“这些事,为何孤不知晓?”
孟静有些疑惑,若真有此事,南郡士族必然会以此来挟制于她。
“因为增城侯并不是上代吴侯封的,而是天子康封的。天子康再得知吴国事后,一道圣旨,封了孟广辉为增城侯,已得侯伟,便不能再继承吴侯之位,但增城侯并非如吴侯一样,拥有广阔领土和人口,只是个名义上的侯位,而且不能世袭。”周时行的话并未讲完,但孟静理解了他所说,增城侯定会嫉恨于吴侯,垂涎吴侯位置。 范大成匍匐在地上,听着周时行和孟静两人的对话,汗留了一脑门。 孟静头一次听说这事情,思忖道:“范尚书,起来吧。”
“臣…” “孤不会因五年前的事情治罪于你,当时吴国是何种情况,孤自然是知晓的。”
听了孟静的话,范大成心中还有些许忐忑。 “但…”孟静话锋突然一转,“前事可了,后事需谨慎,若以后还有类似事情发生,你范大成牵扯到了其中,孤可不会留情面。”
“臣知晓。”
“起来吧!”
孟静语气平淡地说道。
范大成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汗还未褪去,心中安定了下来,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殿下,这份名单上有增城侯的名字?”“对。”
“这怎么可能,增城侯按辈分讲是您的堂侄,照礼,不能与您通婚,有不伦之实,他的身份又有不少人知道,还在朝中任职,怎能同意?必被弹劾。”
范大成疑惑地发问。
“并非他自己,而是增城侯推荐了一个青年才俊过来。”“那增城侯应该也不会蠢到填上自己的名字,此事有诈。”
“他自然不会填上自己的名字。”
孟静听后笑着说。
“咦?那…” “尚书可知前些日子,孤的贴身女官窈娘去过一次礼部,传过一次孤的旨意?”“臣知晓。”
听孟静提到,范大成回忆起前些日子确有这么一件事,“听说窈娘去过之后,礼部有几个小吏便再未出现。”
“他们在沈煜那关着。”
孟静解释着,“孤知道这份名册必然会有些龌蹉发生,便派了窈娘去,这份名单过来窈娘的手。不过寻常人都是塞些钱财把家里少爷公子的名字塞进孤的名册,而增城侯,则是让小吏抹掉了他的名字。”
“所以殿下…”范大成此时才明白,孟静早已得知增城侯,并且在关注着他。 “增城侯必然有故事,想来,孤也要宴请一下这个堂侄了。”
孟静嘴里念叨着。
“那倒不必了。”周时行突然说道。
“哦?”周时行突然插话让孟静有些奇怪,“都督也知道增城侯?”
“自然是知道的,五年前的事情,臣也有份。”
听闻周时行也有份,孟静心里突然一紧,“都督五年前而可也是支持增城侯的?无事,与范尚书一样,孤不追究五年前之事。 虽然嘴里说着不追究,但是周时行从孟静的语气中听到了危险,忙着解释:“臣自然是支持您的,甚至您的所在都是臣告诉南郡士族的,但是臣统兵马,不便以武将的身份参与这件事,恐有夺权篡位之嫌。”
无论前世今生,孟静都是不知道增城侯一事的,现在自然也分不清周时行所言真假,不过听他这么说,心中仍旧放松了不少,然而想到前世,周时行起兵叛乱,却让孟静更分不清周时行在想些什么了。 “那自然是最好。”
孟静的话中充满了伟业的意味,“那为何都督说不必了。”
“因为前几日,增城侯来找过臣。”
周时行直接放出了一个大消息。
“哦?增城侯去找都督为何?”“因南郡士族一事,增城侯误以为臣与殿下离心,向臣抛出橄榄枝,欲与臣共治吴国天下,被臣断然拒绝,打发了出去。”
“此等私密的事情,增城侯为何会直接告知于你!”
孟静并不相信周时行的话。
“当初辅佐您上位,是臣与南郡士族一起所为,既然南郡士族已去八九,那就剩下臣一人,而且…”周时行说话顿顿,趁着范大成不注意,向着孟静做个鬼脸,差点让孟静端着的吴侯姿态破裂,“而且满朝文武都知道,殿下早就欲杀臣而后快。”范大成听着周时行说的话惊愕不已,知道与说出来是两码事,大都督怕不是要和殿下撕破脸?正当范大成担忧之际,孟静的话语倒是把他搞得有些糊涂。 “确实,孤想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孟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是范大成不怎么想在两人之间呆着了,又苦于没有理由离开。 “所以这增城侯就找到臣这来了。”
周时行仿佛没有听出孟静话有什么问题。
“都督为何不假意答应增城侯的提议,然后来个瓮中捉鳖,或者说,都督已经答应了增城侯谋反一事?”“臣怎会如此,臣第一反应便是拒绝,等后来想起时才懊悔不已。”
“呵,都督倒是忠心可以。”
“那当然那当然。”
孟静和周时行同时发笑,笑着又有些不同意味。 范大成可笑不出来,他使劲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从孟静父亲开始,三朝元老的范大成第一次感受到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味道。待到他离开书房偏殿,已经正午,太阳高挂,而他却浑身冰冷。 第二天早朝,照例上朝,而孟静和周时行因为南边戍边问题大吵一架,孟静罚了周时行半年俸禄,打了十个板子,软禁在都督府两月。即便两人一直不对付,但是吴侯真正降罪于大都督还是第一次,满朝文武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