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真希回到自己的住处前,简单地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可是被殴打的淤青已经浮现了出来,没有一段时间的修养是消不去的。 只是照例出去打扫卫生的姐姐回来时脸带青肿,禅院真依立即就猜到了原因。 眼睛里顿时浮现出水光的女孩子跑过去抓住姐姐的手,想查看姐姐嘴角的伤口,却又怕弄疼她,伸出去的手在空气中迟疑反复。 “没关系,不疼的。”真希抓住妹妹的手,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安慰道,“过两天就看不到了。”
真依眼睛里聚起的水光更多了。 “真希……” “嗯?”
真依想说,只要听话一点,就不会被人这么欺负了,而且这个家里的女人都是这么做的,为什么要做特殊的那一个呢? 但是看到姐姐那双坚定的、从来不曾示弱过的眼睛,真依说不出来。 真依抹了把眼睛,小声地问:“你疼不疼啊,我去母亲那里给你拿药。”
“先别去。”
真希一把抓住了欲要出门的妹妹,带着她往室内走,“外头现在大概正乱着呢,我们去了只会招人嫌。”
“出什么事了?”
真希顿了顿,然后撸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朝妹妹做了一个大力士的动作,带着淤青的脸上是爽朗又畅快的笑容:“直哉那个混蛋被人教训了!也不知道在梦里会不会吓得哭出来。”
*** 噩梦。 禅院直哉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但却没有办法从中挣脱。 禅院家第二十六代家主继位后的第一个生日,而且还是五十大寿,自然是要广发请帖、风光大办的。 作为家主的小儿子,而且还是继承了和父亲相同术式的直哉,自从觉醒生得术式后就一直生活在众人的恭维和吹捧中。 “直哉少爷五岁之龄就觉醒了生得术式,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啊!”
“直哉少爷的术式和家主一样,以后一定能成为和家主一样厉害的术师!”
“直哉,你只要好好努力,一定就能坐稳继承人的位置,次代家主非你莫属!”
族人的恭维、母亲激切的神情,就连父亲也的确在一众兄弟中最看重自己,禅院直哉不由得飘飘然起来。 “那那个五条觉呢?我和她谁更厉害?”
被问话的人神情微变,但是年幼的禅院直哉并没能察觉这些人精细微的情绪。 “这个嘛,我们都没见过不好说,不过想来您二位是差不多的。”
“差不多?!”
直哉不满这个回答,“她是个女人吧?女人不都应该乖顺地跟在男人身后吗?!”
虽然还在稚龄,但是生活的环境早就在直哉心里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在禅院家,女性不过是男人的附属而已。就算有生得术式,也不见得地位能高到哪里去,没有术式的更是只能沦为仆从,或者繁衍子嗣的工具。 “……是,但是五条觉比您年长一岁,而且继承了五条家几百年一例的六眼,又觉醒了无下限术式。是五条家已经决定了的次代家主。”
御三家里年纪大一点的人,谁不知道五条觉打破了世界的咒力平衡,睁眼起就被定为下一任家主。 但禅院家的这些也同样深知禅院直哉性格的人,谁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触小少爷的霉头。 再说了,禅院和五条的关系并不好,没必要处处长他人志气,于是迂回地回答。 年幼不知事的禅院直哉闻言,不由得撇了下嘴:“她运气可真好。”
继承了祖传术式、被定为次代家主。 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直哉觉得,同龄人中只有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五条觉才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 相应的,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配当他的妻子。而且家族联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所以,在父亲生日这天,听说五条觉也来了的禅院直哉迫不及待地去找她了。 穿着蜻蜓纹浴衣的女孩子安静地跟在引路的女侍身后,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来别人家做客,却是这样一副随意的打扮,太没有礼貌了!至少要把头发盘起来吧? 但是当她偏头看过来时,禅院直哉内心里的不满顿时全都消散了。 女孩子的面孔无疑是好看的,比禅院直哉有生以来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可是最让他移不开视线的,是对方的那双眼睛。 禅院直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特别的瞳色,就好像头顶那无限向远处延伸的天空全都融缩在这双眼睛里。 真漂亮。 她神色冷淡地站在那里打量自己,眼里有着一些好奇,但很快散去。就像是被路边的一朵野花吸引了一下视线,等看清之后就不再感兴趣了。 可是当时的直哉并未注意到这些。 她就是五条觉。 她就是那个和自己一样被称为天才的人。 脑海中浮现的过往,让禅院直哉鬼使神差地朝五条觉走过去,骄傲地道:“你就是五条觉?我以后要娶你!”
原本表情冷淡的女孩子不由得微微睁圆眼睛,错愕地看着他。 这也是个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在男人问话时,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回答! 但是,看在她是五条觉的份上,原谅她好了,我可真大方。 这么想着的禅院直哉完全没有注意到,引路女侍和五条觉身后的人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皆浮现出一副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空气里安静一瞬,正当直哉想重复一次自己刚刚的话时,他看到面前的女孩子转头问身旁的人。 声音也清清冷冷的很好听,就是说出来的话让人愤怒。 “这个脑子没救了的傻子是谁?”
引路的女侍当然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五条家的人也胃疼得不想说话,不过好在那个傻子自己回答了。 “你说什么?!”
从来没有人被人如此对待过的禅院直哉眉毛倒竖,怒不可遏又不敢置信地问,“我可是禅院家的嫡子!未来会成为家主的人!你刚刚说我什么?!”
前面那一长串的介绍,五条觉就像没听见似的,掀起眼皮冷笑地朝他吐出一个词:“蠢货。”
“你!我今天不给你一点教训,让你知道什么是身为女人的规矩,就不叫禅院直哉!”
从小的耳濡目染让愤怒的禅院直哉,将曾经听到过的话脱口而出。
“教训?规矩?”五条觉这时竟然挑起眉毛,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但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依旧一片漠然和倨傲,“是该有人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垃圾了。”
眼前不断闪过的蓝色,是天空吗?不对,好像是咒力,又好像是她的眼睛? 但是……这些红色又是哪里来的呢? 而且,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好像快要死掉了。 禅院直哉的记忆从这里开始模糊了,但大脑却像卡带了一样,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一刻痛苦的、想要逃避的恐惧,无法挣脱。 *** 五条觉抵达禅院家没多久,五条悟也到了五条家。 虽然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个女孩子,并且还有不一样的异能者存在,但面前这座属于五条家的古老庄园,和那边没有什么区别嘛。 说得好听一点是历史,难听一点的就是腐朽。 如此想到的五条悟,双手插回口袋里,抬步走向不远处的暗红色大门。 五条觉并没有和人说起五条悟的身份,领着五条悟回来的人,一路上旁敲侧击了,但都被对方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语气和用词堵了回来。 眼下,目睹着这个看不清真容的男人手插口袋,悠然自得地走进五条家大门时,五条族人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 要不是在车站亲眼见到了家主大人,他都要以为家主变成男人了! 和司机交待了一点事情,耽搁了一会儿。等那名五条族人匆匆跟进大门后,发现视野里已经没有白发男人的身影了。 ……???!!! *** “一个没见过的奇怪男人?”
“是。觉带着那个觉醒了十种影法术的孩子去了禅院家,让那个男人先行回来五条家了。”
置于古画下的香炉吐着淡青色的烟雾,不大的和室里弥漫着浅淡的、带着一些甘涩的木质香气,一片安谧之景。 盘腿坐在蒲团上的老者抬手压住和服宽大的袖口,从棋盒中捻出一枚温润光滑的黑色棋子,缓缓落于棋盘上。 “那又是怎么个奇怪法?”
“说是……”执白棋的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些奇怪的表情,“像是看到了觉的兄弟。”
黑棋老者闻言顿了顿,因为觉得个比喻有些过于荒谬,而没忍住失笑地说:“觉的兄弟?”
“是。”
“那我等会儿倒要看看是怎么个兄弟——” “不用等会儿了,我都已经到了。”
一道没听过的男声,用一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口吻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这里可是五条家的内院,被数重结界守护的内院!就算是受邀的客人,也绝不可能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进入! 但现在,一个陌生人竟然悄无声息地闯了进来?! 正在下棋的两名老者大惊,多年的默契,让他们在霎时间一齐对声音传来的方向发起了攻击! 他们一人抬手结印,一人出掌拍桌震起桌上所有棋子。术式流转的光芒和被咒力加持了的黑白棋子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天罗地网似的在瞬间扑向来人,然后—— 它们都在男人半臂之外停住了,永远无法靠近他。 “哇呜~都一把年纪了要学会稳重一点嘛,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
两名老者看着停止不前的术式和男人的手印,纷纷瞪大了眼睛:这是?!! 大约是两人震惊到眉毛都要飞起来了表情取悦到了五条悟,他的手势一变,被无下限隔绝在外的术式被咒力撕碎,在屋中掀起了强劲的气流。 汹涌的气流配合着那从半空中坠落的黑白棋子,屋里简直就像下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看到我开心吗?”
五条悟语气愉快地低头,修长的手指轻轻蹭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露出那双仿佛融缩了天空一般的苍蓝色眼睛,“你们现在有两个可爱的大宝贝欸。”
五条健吉&五条谦一郎:…………………………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