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警长,我身为奉天参议局的议员,有义务帮助警长。请将此案的来龙去脉及相关背景说明,也好做到心中有数,以便提供线索。”
“这……”赵局长看看狼七。 狼七当然知道关有良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心想你也不用跟我摆什么议员的臭架子,我先敲打敲打你,看看你还怎么说。 “鹿达官可能不知道,灵芝杠原为关家鹿趟所产,本来是要送回关家鹿趟的。只是一路上险情迭出,许多人都对灵茸垂涎三尺,致使灵茸不能及时送达……” “噢,这就对了。送灵茸的是不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鹿达官见过他们?”
“见过。几天前,他们来到我这里,女的说是寻亲,男的说是买药,但他们手中并没有灵茸。”
“后来呢?”
“后来他们离开鹿趟子,不知去向。”
“那个女的是不是从热河三宝营子来的?”
“是从三宝营子来的。”
“据我调查,他们到达逃鹿镇时,灵茸还在手中。逃鹿镇距大广川不过一天的路程,如果不是在到达大广川以后丢失的,那就是在这段路上出事的。”
“狼警长可曾在沿途查找?”
“找过了。已经得知五花头与此案有关,还没有发现其他线索。当然,还要扩大查找范围……” 赵局长说:“狼警长的意思是,这两人所有的落脚点都要查清楚……” “这么说,是怀疑到我们鹿趟子了!”
关有良不卑不亢地说。
“鹿达官先生,言重了。我们只不过是在例行调查。既然这两个人都在鹿趟子出现过,就请多为留意。发现他们的行踪,立即报告!”“当然当然!”
关有良忙不迭地应道。“不过……”关有良故做沉吟,“这两人为什么要把灵茸送回关家鹿趟呢?是受什么人的指使?既然是脏物,送回鹿趟子也不是为了销脏吧?”
“这个,说来话长……”赵局长刚一开口,狼七就打断了他:“有些事情鹿达官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产生不必要的想法。”
关有良冷笑:“狼警长,既然案情已经牵涉到关家鹿趟,想躲也躲不了,还是请警长把话说清楚,也好协助破案。”
狼七迟疑片刻,道:“也好。灵芝杠离开宫中以后,已经造成数人突然死亡,而且都是不得好死。现已查明,参与偷窃灵茸的几个太监,除了一个名叫柳欢喜的寿终正寝,其余几人在不长的时间里,均死于意外事故……” 关有良吃了一惊:“这不可能吧?就算是脏物,灵茸本来就是药材,治病救人的,怎么会坏人性命呢?”
狼七冷笑道:“这正是我要提醒议员的地方。灵茸在送回关家鹿趟的一路上,就曾经发生多次险情,倘若灵茸真的送回来了,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呢!”
关有良暗暗吃惊。他们还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冷汗溪水般地流了下来。 赵局长说:“狼警长说的都是真实情况,有些连我都不知道呢!”
“这……我倒要请教,那些灾祸真的和灵茸有关系吗?”
关有良强自镇定地问道。
“哈哈哈哈……议员先生,我这个小小的警长,不宜在鹿达官面前班门弄斧。有没有关系,鹿达官肯定心知肚明吧?”关有良心里格登一下。……看起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呀!糊涂神糊涂庙,就这么装下去,能奈我何!关有良擦擦汗,吸起了大烟袋。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听得赵局长一劲儿担心狼七说走了嘴,不停地给他递眼色。 关有良明白了,狼七是要他完全放弃灵茸。明明是关家鹿趟的东西,又是指明要送到关家鹿趟的,这叫物归原主。什么脏物啊、劫匪啊,统统是一派胡言,不过是狼七为了得到灵茸的借口而已。他深恐官府这块牌子压不倒自己,又编造出灵茸带来灾祸的谣言,混淆视听。这种传闻早在狼七到来之前就有,根本不是新鲜货色了。 “议员先生,那个来过鹿趟子的女子就是柳欢喜唯一的侄女,她是受柳欢喜的指派送回灵茸的。据我推测,灵茸还会在关家鹿趟现身的。到那个时候,还望议员先生配合我们,顺利收缴脏物。”
“未必如此吧?以警长的实力可以调动全奉天省的警察,尚不能查明灵茸的下落,我一个鹿达官有什么能耐?”
“不。议员先生,我的要求非常简单,只要你发现灵茸的蛛丝马迹,或者是五花头的下落,及时通知我就可以了。告辞!”
送走两人,关有良发现衣服早已湿透了。 关有良并不知道,几乎是同样的话,狼七对刘老静已经说过。这当然也是赵局长的主意。他认为刘老静这个商会会长也不能小看,先镇住他,让他死了这份心,一个心眼儿对付关有良就好办了。刘老静的态度远没有关有良这样强硬,生怕惹火烧身,又说了一大堆积极配合的话。狼七走后,刘老静打了一卦,看看卦象,吃惊不小。刘老静极信算卦,但他对那些闹市摆摊或走街串巷的算命者不屑一顾,认为全是挂羊头买狗肉,信口雌黄,胡言乱语,以求温饱罢了。他们对“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根本就是不甚了了,知道个皮毛就算是高手了。经过他自己多年的研究,按照汉代张良所定的阴阳十八局,确定首字“戊”应在第几宫,摆出八卦九宫的局式,再根据《玄关》一书加以推断。开始无非是好玩,后来竟越算越准,逐渐养成习惯,每逢大事必摆局算卦。卦象上透露的东西与往日不同,晦涩难断,刘老静无法料定吉凶。也许真是灵茸冲撞了卦象?卦象勿庸置疑地告诉他,来历不明的灵茸带着一股凶险之气,直扑东北方向,躲避为要。 究竟如何躲避?想了一整天,也没有个好主意。 赵局长和狼七谢绝关有良的挽留,坐上大车走了。关有良点上大烟袋,狠狠地吸上一口,平息心头的紧张。刚刚打发走日本人,又引来官府的追踪。这是中了什么邪了?明明是鹿趟子的东西,一眨眼又成了脏物,还讲不讲理呀?这两个家伙可是不好对付。难道,这灵茸真是不吉利?不会吧?对别人来说它可能是不吉利的,可是,大广川是生它养它的地方,它还会给这里带来祸患吗? 走在半途中的赵局长碰到一个送信的警察,将一封信交给他,说是荒木派人送来的,里面有重要的情报。日本人给警察局送情报还是头一遭,赵局长略感吃惊。 打开信看看,赵局长又惊又喜。信中竟然说,公安局到处寻找的灵茸就在关家鹿趟,找到鹿达官关有良一问便知。惊喜之余,赵局长对情报的真实性也产生了怀疑。日本人的精明、狡滑世人皆知,荒木也在找灵茸,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别人呢?日本人是不是想利用我们? 狼七则认为,有枣没枣三竿子,问问关有良再说。二人商议已定,又返回鹿趟子。 赵局长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荒木回到株式会社,就命令手下给公安局送信,手下人不理解他的做法。荒木冷笑道:“中国人算什么?在日本,他们只配卖面条!他们就像一群狗,扔过去一根骨头,就会狗咬狗,头破血流……” 手下人点点头:“我明白董事先生的意思了。只要中国人搞起了窝里斗,我们就会坐收渔人之利!”
此时,关有良又回到山神庙。虔诚也好,躲避也好,现在这是他唯一的去处。 一柱香还没燃尽,役丁的脚步声响起。脚步声是异常的慌乱。 “鹿达官,不,不好了……” “慌什么?有话慢慢说。”
“公安局赵局长又回来了,指着名找鹿达官……” 这回难怪役丁慌张,关有良一进客厅,狼七就说:“感谢议员关有良先生,协助官府追缴脏物。我们是特意来取灵茸的。”
事出突然,关有良有些慌乱。“二位不是刚刚离开吗?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哪里有什么灵茸?”
“鹿达官先生就不要狡辨了。我们得到确切情报,灵茸就在关家鹿趟。议员先生深明大义,不会做出对抗官府的事情吧?” 赵局长说:“没有准确的消息,我们是不会骚扰鹿达官的。你也知道,有些外国人也对灵茸虎视眈眈,如果没有官府的保护,灵茸无论落到谁的手里,也难保安全。”
关有良听明白了,赵局长向他暗示,消息是从荒木那里得来的。看来,不承认是不行了。 “啊,实不相瞒,我的确是得到过一架鹿茸。但说它是灵茸,恐怕是以讹传讹。为了辨别真假,正在祈祷神灵,求得帮助……” “什么神灵?鹿达官是另有企图吧?”
狼七恶狠狠地说。
“警长先生,亵渎神灵是要遭报应的!”“胡说!什么神灵,谁是神灵?快把灵茸拿出来!”
“我没有灵茸!”
“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抗官府吗?”
…… 两个役丁急匆匆跑上来,结结巴巴地报告:“鹿达官,不,不好了……”役丁说了半天,关有良总算听明白了,是鹿圈发生疫情,大批圈养的鹿死亡!疫情已波及大杨树、白石砬子、三湾鹿圈,还有蔓延的趋势。关有良两眼呆滞,说不出话来。 早在光绪年间,大广川就曾发生过疫情,几十家鹿趟子都难逃厄运,成群的鹿发烧、痉挛,胸部和颈部肿胀,严重的嘴和肛门出血。强壮的公鹿死前大睁双眼,死不瞑目,惨不忍睹。虽然忍痛宰杀染病的活鹿以阻止疫情的发展,仍无济于事。最后人们已经不忍心杀鹿,把圈门大开,能活动的鹿全部放归山林,一些鹿活了下来。大广川元气大伤,一多半圈养的鹿全部死光,直到五年后才渐渐缓过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关有良至今难忘。几十年过去了,恶魔没有消失,它在冬眠,伺机而动。不知是谁触动了它的神经,疫情再次猖獗!死鹿暗淡无神的眼光在头顶盘旋,突然变成无数条绳子,缠住关有良,越缠越紧,令他麻木,令他窒息! 关有良指着狼七,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算个什么东西,穿了一身黑皮就敢为虎作伥!你冲撞的神灵,报应这么快就来了,你罪该万死呀……” 狼七大怒,一把揪住关有良。“你胡说什么?本警长看在赵局长的面子上,对你客客气气,既然你不识抬举,也休怪我狼七不给面子!” “啪”地一下,一副手铐摔在关有良面前。 关有良更是火上浇油,面无惧色:“一脚没踩住,从哪儿蹦了个你来?你敢把我铐到局子里去吗?你有几根花花肠子,以为我看不出来?”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赵局长只好出来打圆场,拉开两人。 “二位息怒,二位息怒。都是自家人,好商量,好商量!” 赵局长告诉狼七,鹿疫可不是小事情。先让关有良处理鹿疫。我们已经知道灵茸就在关家鹿趟,还怕它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狼七觉得动硬的不好得手,只好愤愤地离去。 关有良不敢怠慢,隔离病鹿,请来兽医,配制草药……一切可以想到的措施都用上了,却不见成效,鹿仍在大批死亡! 对于这场空前的灾难,与鹿趟子毫不相干的人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荒木心中暗笑,祈祷着死鹿越多越好,到了损失不可挽回的时候,他再来收拾残局。这架鹿茸果然像关有良说的那样,一系列疑团背后竟然是灾难!幸好自己没有坚持要带走它……荒木没有想到,还有比他更精明的人。 吃了哑巴亏的伊万诺夫也一直关注着形势的发展,他用“以贼防贼”的办法得到了木箱,却没有将这一方针贯彻到底,半路上甩开“贼”单独行动,结果丢失木箱。鹿趟子出现疫情是天赐良机,他向关有良提出,可以提供药品,防止疫情蔓延。条件不言而喻,拿灵茸来换!为了证明自己的药有效,伊万诺夫特意将一个鹿圈隔离,喷洒药水,给几头病鹿服药。第二天,几头病鹿不同程度地出现好转的迹象,开始吃草,饮水。 “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要怕那个日本人,他没安好心。鹿达官,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
伊万诺夫得意洋洋地说。
关维也劝父亲接受伊万诺夫的办法。 关有良动摇了,上千头鹿和一架灵茸比起来,孰轻孰重?真能保住鹿群,灵茸算什么……可是,神鹿灵茸,多少年才能出现一次呀!大广川几十家鹿趟子,不就是关家鹿趟子才有吗?也正是有了神鹿灵茸,关记鹿茸才名声大震。它的回归,不应该给鹿趟子带来灾难呀……也许,是神灵降罪于鹿趟子,惩罚什么人吧?……几十年了,让关有良犯愁的事年年都有,但还从未遇到过这样令他一筹莫展的情况。 可是,当年为了捕获神鹿,鹿趟子有人死于非命。若不是为了向皇宫进贡,他是不会同意将神鹿送走的。灵茸回到了鹿趟子,是重新振兴鹿趟子的大好时机,他相信,这也是对关家鹿趟的补偿。交出灵茸就等于交出鹿趟子,这是不可能的。 刘老静也赶到鹿趟子,警告关有良,若是创建四十余年的关家鹿趟毁在他的手里,他可是千古罪人! 关有良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刘老静。 刘老静吸着水烟袋,连连摇头:“唉,要是关近山还活着的话,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会……”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刘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愣在那里。 “你嘲笑我无能是不是?我人不济,可是生在金銮殿上了,再无能也是鹿达官,关家鹿趟我说了算,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你刘静东不过是商会会长,懂得养鹿吗?懂得炸茸吗?懂得鹿胎膏怎么做吗?懂得怎么防治鹿疫吗……你不懂!既然你不懂,就少在我这里假装明公!”
刘老静面色紫涨,几十年了,他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和指责。 “好,好,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走,我走……我告诉你,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有你好看的!” 刘老静拂袖而去。关有良顾不上理他,步履匆匆地出去。 他突然听见几声微弱的鹿鸣,抬头看去,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一处鹿圈,有几个役丁在忙碌,其中还有一个姑娘的身影,那是关鹿。看样子,她刚刚采药回来,背筐就放在身边,她正拿着几种草药向役丁交待着。按照鹿趟子的规矩,女人是不能靠近鹿圈的。男人在鹿圈干活也不能说话,只能用手势、眼神传达意图。特别是在母鹿生产的时候更要事先焚香沐浴,祈祷神灵,女人只能远远地看着。唯独关鹿是个例外。不知是得到了谁的允许,她可以自由出入鹿圈。人们都以为,这自然要得到鹿达官的批准,可是关有良根本就不知道,他第一次看见关鹿在圈里时,只是愣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关鹿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但她没把它放在眼里,我行我素,居然也得到了关有良的认可。 看到大批的鹿无助地死去,关鹿心如刀割。她跑到山上,叫来呦呦,呦呦还是那样漂亮,健壮,拱到她的怀里撒娇。关鹿躲避着它:“呦呦,你跑得远远的吧,别再靠近我。鹿群害病了,你千万不要染上,不要染上啊……”呦呦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跑得远远的,又停下来,留恋地张望。关鹿一再挥手,它才跑进树林。关鹿听说,一种生长在高山上的虎耳草能治鹿疫,她跑了多少次,只找到一些缓坡上生长的虎耳草,疗效不明显。她不甘心,还要进山去,一定要找到它! “关鹿,关鹿!”
关有良叫她。
“爸爸!”关鹿跑过来。对于关有良,关鹿感情复杂。这种复杂与其说是来自她本身,倒不如说是来自梅亦香。他们父女关系的真相,梅亦香一个字也没说过,连暗示都没有。关鹿凭着女儿的直觉,感到父母间的隔阂,而这隔阂是由自己而生。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关鹿就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猪牙饰,白中透黄,形似弯月。那是一只公野猪牙,关东满族人家的孩子,都戴着这类饰物,多半是猛兽牙齿制成。那是关近山进京前交给梅亦香,让她戴在新生儿脖子上的。关鹿记得小时候,妈妈经常抱着自己,手抚猪牙饰流泪。她看见妈妈在爸爸面前胆小如鼠,只有爸爸有事要问妈妈的时候,才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在她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发现妈妈也病倒了。后来听爸爸说,是因为她有病急的。从那以后,关鹿发现妈妈经常喝酒,边喝边流泪,不停地用大烟袋在炕上画着。后来,关鹿知道那是在写字。关鹿渐渐长大了,也从妈妈画的字里知道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她的祖籍是云南昆明郊区,清康熙年间,受“三藩之乱”的牵连,被当成罪民北迁。北迁途中曾在山东停留,后到关东,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梅亦香出身于书香门第,能诗会画,但除了教关鹿读书识字,毫无用处,在家中的地位不如大妈姜二翠。关鹿从小就记得,大妈一见到她娘俩就吐唾沫,妈妈底眉顺目地站着,让大妈趾高气扬地从面前走过。在一张桌上吃饭,大妈也是把碗筷摔得乓乒响。后来,在妈妈的一再要求下,她们搬出了关家大院,情况才好了一些。爸爸来的更少了,一个月都难得见到他的身影。此刻,见到爸爸脸上的笑容,关鹿明白,他一定有事要问自己了。昨天,赖传久走后,关鹿看见妈妈又在炕上画字,反反复复写的就两个字:“报应”。也许是这样。可是,这报应应该应在人身上,为什么应在无辜的鹿身上?
“关鹿,你说说看,为什么神鹿灵茸刚回到鹿趟子,就会发生疫情呢?它是鹿趟子的宝贝,应该给鹿趟子带来福气和吉祥啊!”关有良焦虑地说。
“爸,你说鹿疫和灵茸有关系?不会吧?除非这神鹿灵茸是假的。”“假的?”
关有良立刻否定了这个说法。只要鹿茸出自宫中,就是关家鹿趟所贡,怎能有假?再说,正要借神鹿灵茸回归之机,恢复关记鹿茸的声誉呢。
“我还听说,木箱曾经落在一个老头儿手里……”关鹿仿佛是自言自语。 关鹿的话还没说完,关有良突然一声断喝:“胡说!”吓了关鹿一跳。“你,还有你妈,休想打这个主意!那个老头儿全是南蛮子编出来骗人的。他说是老头儿送给他的,谁看见了?他就是想把灵茸的事情弄复杂了,好从中渔利!”
“什么?赖传久骗人?”
关鹿完全被搞糊涂了。还得问问母亲,她听得那么认真,听完反应异常,是怎么回事?爸爸一提起老头儿也像点着了的炮仗,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关鹿,鹿再这么病下去死下去,鹿趟子可就垮了。你懂得中草药,得想点儿办法呀!” “爸,你放心,我正在想办法。”关鹿已经决定,进山采药。这一去要三五天才能回来,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呦呦,担心它闯到疫区里来。思来想去,她找到赖传久,请他帮忙照顾呦呦。 赖传久正求之不得,几乎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到他的头上。关鹿带着他来到一面坡,叫来呦呦,让它跟赖传久熟悉。关鹿再三叮嘱赖传久,不要出任何差错,也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要他指天发誓,这才带着牵挂走了。 赖传久终于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头野生的王子鹿,兴奋得手舞足蹈,天天往山上跑。累得腰酸腿软,也没打过退堂鼓。 琉璃琐一连三天没见到赖传久的影子,好不容易在吃晚饭的时候才见到他。她不高兴地问:“你干什么去了,整天躲着我?”
“琉璃琐,我那是躲着你呀?这几天我一直在干一件大事……”赖传久吞吞吐吐地说。 “啥大事?我能帮忙吗?”
“这……” “瞒着我是吧?肯定没好事。”
琉璃琐越发怀疑起来,目光死死地看着赖传久,这让他更加慌乱。
“琉璃琐,你可别冤枉我。我是在帮鹿趟子做一件好事……” “好事?”琉璃琐越发怀疑。“鹿趟子会求你帮忙?说出大天来也没人信呀!赖传久,咱俩可是一块儿来的,要是有啥事瞒着我,就当我没见过你。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别再见面了。”
听琉璃琐这么一说,赖传久可是菩萨长草,一下子荒(慌)了神了:“哎,你别这么说,我告诉你,这几天我一直在照顾呦呦。”
“呦呦?他是谁呀?”
“它是一头王子鹿。”
“王子鹿?”
“就是让咱俩掉进鹿窖的那头鹿啊……” 琉璃琐喜出望外:“有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叫上我呢?”
“这……关鹿临走时有话,不让我告诉更多的人。”
“关鹿?赖传久,你是听关鹿的还是听我的?要是听我的,就带我一块去看呦呦!”
“那……好吧!”
从心里往外说,赖传久不愿意得罪关鹿,可是在琉璃琐面前,他无法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能拒绝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琉璃琐的位置悄悄地发生了变化,由他给琉璃琐出主意,拿主心骨,变成他对琉璃琐言听计从了。 在赖传久的带领下,琉璃琐果然看到了呦呦,相信赖传久是在照顾它,放下心来。 “琉璃琐,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呀!”
“替谁保密?替关鹿保密吗?”
“不……你理解错了。这不只是关鹿一个人的事情,它关系到整个关家鹿趟的前程。”
“哟,赖传久,你别吓唬人好不好?我发现不管啥事儿,一到你的嘴里咋就都变得那么严重呢?”
“你以为我吓唬你呀?鹿趟子发生了鹿疫,你要知道,这是唯一一头能躲开这场灾难的王子鹿啊!关鹿把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我,我真怕出什么纰漏呀!”
这样一说,琉璃琐有几分相信了。虽然对关鹿如此信任赖传久,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儿,但看得出来,赖传久并没有欺骗她。 除了琉璃琐,还有一个人对赖传久整天往山上跑也很怀疑,他就是关维。一个南洋来的药商不干药商的事儿,呆在关家鹿趟不走不说,还天天上山,不会是另有企图吧? 他问琉璃琐,赖传久天天上山做什么?琉璃琐说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俩不是整天在一起吗?”
“他一个大活人,想上哪儿是他的事儿。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琉璃琐转身走了,关维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地骂了一句。 这一幕恰巧被来进货的肇面三看到,他走到关维面前,问:“咋样,火烧猪皮,卷沿子了吧?”
“我卷沿子你看着高兴,是吧?”
“关老弟,你这可是冤枉我了。你抓心挠肝的我知道为了啥,不就是想知道赖传久天天上山干啥吗?”
“咋的,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 “肇面三,搬块豆饼照照,你还想跟我讲条件吗?”
“不敢不敢,就是有一件事想和关老弟商量商量。鹿达官不想卖给我鹿茸,我想进点儿参茸丸和鹿胎膏总可以吧?不是吹,像我这么大量进货的,在海平县可没有第二家了。关老弟能不能再优惠一点呀?”
关维想,这个八面见光的家伙,在父亲那里碰了钉子,又想在我这里讨便宜!不过,话说回来,都是药商,还真不能把他得罪到底,说道:“行,我再让你半成,可以了吧?”
“半成?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总还是让了……” “别废话,告诉我赖传久在干啥?”
“他呀……” 肇面三附在关维耳边说了几句话。 关维的脸色由疑惑不解渐渐变为兴奋不已,两眼放出光来。赖传久天天上山竟然是为了呦呦,有道是发困给个枕头,这可是天赐良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