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先看到最近的温枕书,声音虚弱地开口:“娘……”温枕书至此方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挤出一点笑容来:“妗儿没事就好。”
姜老夫人则不觉皱了皱眉,移开目光只问大夫:“先生看她这病况如何?怎会莫名奇妙在殿前晕了过去?”
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摸着一把山羊胡沉吟片刻,适才诊脉时就已觉得奇怪,姜家小姐脉象紊乱,但五脏六腑却并没有什么异样反应,这实在超出了他平生的认知。但在病人家属面前,又不能以一句“不知道”来推搪,老大夫只能含糊其辞道:“大约是小姐体质较弱,这两日在宫里又受了寒,才会惊悸晕厥,但也没有大碍,好生将养几日,吃些滋补汤药便可康复了。”
姜老夫人对此将信将疑,待老大夫写了方子命人送出去,另去药铺抓药,这才抿了抿唇看向姜妗:“好些了没?妗儿我不是我说你,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怎么一到这种关头竟出了岔子,殿前当众晕倒,恐怕在各府千金里也是头一个了。”
姜妗心中哂笑,祖母到底是真关心她身体还是计较别的,她岂能不知?不过是觉着自己在皇后面前失于应候,白白丢了个挣脸面的机会罢了。然而还不待她回嘴,一旁看了半天的孟芷柔先接上了话茬,闲闲笑道:“要我说也是,妗儿这孩子平素胆大又伶俐的,谁也说不过她,怎么今天这样胆小,皇后娘娘不过是邀她谈谈诗文,就吓得晕了过去。这也就是场面见得少了,要是声儿得了这个体面,必定欢欢喜喜应付了去。”
这话听着是闲说嘴,暗里却在架桥拨火,温枕书听了未免心中不悦,冷声呛道:“什么体面的都不甚要紧,还是孩子身体重要,管俗文虚礼做什么。”
姜老夫人也听出了妯娌俩话中的火药味,却不管孟芷柔只看温枕书,且是越看越有气,思忖着都怪温枕书的体质虚弱遗传给了孙女,才有今日这么一出。因此她也就没有了好声气:“说来也怪了,左一盒右一匣的名贵补品吃下去,还是气虚体弱的,叫人担忧不尽。”
孟芷柔得了便宜,不免有些得意,帮腔笑道:“正是这么说呢,得认真请个好郎中医一医才好,正好我认得一个……”“身体不好犹可慢慢将养,”姜妗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可是人心要是腐坏了,吃多少药涂多少膏子都养不回来的。”
孟芷柔不由气结,想要反驳,奈何人姜妗又没指名道姓骂她,只好强自忍住,向姜老夫人道:“昨日人多,恐有人风寒在身,声儿也是秉性柔弱,不提防过了病气,媳妇先带她回去了。”
姜老夫人点了点头,待孟芷柔一走,她本就是表面文章,也懒得在此多耽搁,便叮嘱温枕书两声也就离去了。众人皆散了,姜妗命萤烛也带上门先退下,这才忽的翻身起来,脸色也恢复了好些,并无方才的病容。温枕书倒吃了一惊:“妗儿你?”
“女儿没事。”
姜妗原地转了个圈,笑吟吟附上她耳边:“这是我自己弄的哄人的,娘亲别担心。”
温枕书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又想起问姜妗事情原委。姜妗听了半天门外动静,确定左右无人,才将今日皇后当众留自己的事情告知,又轻笑一声道:“今天最气的恐怕是祖母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却被我糟蹋了。”
温枕书摇了摇头,望着女儿心中欣慰,却又叹了口气:“你个鬼灵精,也亏得是你,想得出这样的主意来,换了是我恐怕都未必周全。如此也不枉你外祖父他们素日疼你。只是你这一通折腾,虽不伤及根本,却也要实实在在躺上几日了。”
姜妗不以为意,将母亲脖子一搂,扬眉笑了起来:“躺这几日,换外公舅舅他们以后安枕,划得来!”
说罢,便拣个枕头要温枕书一同躺下,说起昨晚看烟花时舅舅与那两个官员争论的趣事来,温枕书也晓得自家兄长的憨直性情,听着不觉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