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叮嘱了远黛几句,姜妗方才带着萤烛和落雨出了院子。萤烛到底还是不放心,跟在姜妗背后碎碎念道:“小姐这姑娘现在是这个说法,到时候真到了府上心野了怎么办?要不咱们还是找几个知根知底的,这么一个家世,真的得了老爷的欢心,反过来忘了小姐的恩情怎么办?”
姜妗摇了摇头,“她要真是那轻浮的,早就随便找一个人就嫁了,你没听杨德胜说,看上这丫头的达官贵人不少,是杨德胜护着,加上这丫头不满意人家的身份地位,方才现在还在班子里唱戏。”
“她能挑什么,不过是还是为了给她娘报仇,她要找一个比礼部侍郎官职更大的,所以才搁置到现在,她这个相貌,做不了人家的正房,做一个妾室再简单不过。这么有心气的丫头,能看上我爹那个废物,你也太小看她了。”
姜妗毫不避讳地埋汰姜维宁,弄得萤烛一时不敢接话,只能在一旁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可是她那个仇倒也不是轻易能报的,咱们身边不曾认识什么功夫高的杀手。”
姜妗没有回答萤烛的疑惑,反而轻轻笑了笑。杀手确实没有,武功高的倒是有一个现成,只是需要她费点心思骗人了。马车穿过小巷,正要再穿过两道紧窄的小街就往大路走去,一路赶回信阳伯爵府。车里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等等,停车!”
马夫不敢怠慢,连忙拉住车头,转头朝着车帘恭敬地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姜妗淡淡道:“我馋杏雨楼的糕点了,跟萤烛去买一些,落雨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马夫反应,萤烛先跳下马车,撩开车帘,扶着姜妗缓缓从马车里走下来,马夫一时有些着急:“这……夫人回去要责怪我的!”
姜妗随意摆了摆手,“落雨会与我娘解释,怪不到你身上。”
说完就带着萤烛一路往小巷里走去,马夫没有法子,得了主子的命令,只能强打起精神,架起马车,又往信阳伯爵府赶去。萤烛眼见着巷子越走越窄,跟在姜妗背后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小,小姐,你这到底是要去哪?不是说要去见故人吗,怎么眼看着这里都荒无人烟了,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您先前就被绑架了几次,别让夫人担心了。”
姜妗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了一个半人高的矮墙边方才停下脚步。“再叨叨你就先回去,叫你跟着我,是因为你从小跟着我长大,嘴巴严谨,你要是再喋喋不休,以后再也不带你出去了。”
萤烛赶紧识趣地闭上眼,跟着小姐沾光玩了不少地方,她正是爱玩的年纪,要是天天窝在深宅大院,可不是要憋坏她。姜妗隔着矮墙,看向里头小二层半开的窗户,轻笑了一声:“故意在我马车上留了痕迹,现在又躲躲藏藏的,你到底是不是想见我?”
话音刚落,“嘎吱”一声响,前不久在京城郊外山上救了姜妗一命的少年,双手抱臂,撑着窗户歪着脑袋看向姜妗,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倒是胆子大,上回见你就是被绑架,现在还敢一个人带着小丫鬟就来见我。”
姜妗倒是不怕他的调侃,反而仰着头,朝着少年问道:“耽误了我用午膳,你总得请我吃顿好的。”
少年没有回话,笑了一声,转头离开。身后的萤烛更加害怕,缩在姜妗背后小声问道:“小姐你怎么认识这个人,他看着怎么不像是咱们盛京城的?”
姜妗没有回话,就看到围墙前头探出来一个脑袋:“站在那发什么愣?”
萤烛扯了扯姜妗的衣角,姜妗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却又转头大步往那少年方向走去,萤烛在后头狠狠跺了跺脚,却也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一进二楼,就看到桌子上摆着满满一桌好菜,还要一壶酒正在一旁的火炉上慢慢温着,少年勾了勾唇角,侧着头斜眼看向姜妗,话语有些挑衅的意思:“不知姜小姐酒量可好?”
姜妗自然地在位置上坐下,径自拎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总要喝了才知道。”
事已至此,萤烛再着急跺脚也没用,只能默默站在一侧帮着姜妗布菜。姜妗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朝着少年问道:“前几次一直没机会,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天可有机会介绍?”
少年夹菜的手一顿,下意识抬眼扫了一遍的萤烛。姜妗知道少年的顾忌,“我丫头跟着我也饿了这半日了,总不能叫她也在外头喝西北风。”
少年笑了一声,起身朝着门外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没多久就来了一个面相和善的大婶,准备带着萤烛下去用膳。萤烛脸色一变,下意识转头看向姜妗,眼底都是紧张。姜妗朝着她慢慢摇了摇头,笑了笑:“不妨事,他救过我一次,我也救过他一次,若是真要有什么,我这会早就身首分离了。”
萤烛压着嗓音,低低道:“不是,小姐,霍将军那边……”少年夹菜的动作没有停顿,只有在“霍”字出来前,眉头微微一动。这点表情姜妗也没有错过,自然地叮嘱萤烛道:“我知道分寸,你自去用膳就好,有事我自然会叫你。”
萤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房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少年筷子一放,双手抱臂:“司徒易辰。”
话音刚落,少女连表情都没有变,只淡淡给自己重新添了一杯酒,司徒易辰一顿,一时倒是有些拿不住了。司徒这个姓氏极为少见,然而邻国却有一个响当当的家族正是这个姓氏,便是梁国国君司徒烈。司徒易辰以为不管怎么样,姜妗脸上都该有些惊讶,怀疑,甚而严重一些,当场离开的举措,可她却只是慢悠悠地饮酒,仿佛对面刚刚自报家门是“张三”一般普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