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记包子铺崭新的匾额,被方桂香和李英兰一起摘下来,同时惊动了周遭的商家。有好事的人打听:“哟?你家才来就要走?”
李英兰笑道:“不卖包子,改卖炒花生。这块匾额需要拿去重新改。”
董家变成无名店,在北街上独树一帜。李英兰把炒货摊出来吆喝:“好吃的五香花生,能放到过年喽!”
好吃零嘴的妇人们轰的一下围上来:“咋卖?”
李英兰道:“10文一斤,先尝后买!”
听见能品尝,一些爱贪小便宜的妇人立马伸手抓一大把。有人吃着零食,也把不住嘴,聚在一起说别人家闲话。“你们知道吗?早上崔府吹吹打打,是崔老爷做主,把二小姐许配给背少东家回来的长工了。”
“啊?好端端的千金小姐,怎么纡尊降贵地许配给穷人,这不是去吃苦吗?”
“嗐,什么吃苦?长工是上门女婿,我看他是爬上高枝,摇身一变成款爷了。”
“哟,那以后长工岂不是要代替少东家继承大裕荣整个家业了?”
“我看八成是,这个长工命咋这么好?早知道有这等好事,我也要去崔府当长工。”
“嘁,你就算了吧,我听说这名长工,是能读书识字的人,你能行吗?”
李英兰静悄悄的,专听人说闲话,没注意到有新顾客上门。“喂,花生卖不卖?喊你好几声了!”
眼前有无根手指在晃,李英兰回过神来照顾客人,为了道歉,格外送了半铲。方桂香看这帮妇人,站在自家店门口没完没了地白吃,挎着脸赶人。“你们吃多少了?不想买就赶紧走!”
妇人们不乐意了,团结一气道:“是你们说先尝后卖的,我还没品出味怎么买?”
方桂香不客气地叉腰指着地上的花生壳质问:“这些壳满地都是,难道是狗吃了?”
“你!!”
眼看骂战一触即发,人群堆外,冲进来一群家丁打扮的小厮。人群内被硬生生挤开一条狭窄的通道,一名账房打扮的中年人,他身边跟着一名捕头。账房抖了抖手上的账薄,翻出一页,给捕头过目,叽咕几句之后,他掏出一张契纸,晃了圈。“谁是李英兰?”
毫无情绪地质问,他冰冷的目光朝周围一圈人扫去。来买炒花生的妇人,纷纷摆手:“不是我!”
“也不是我,哎,真吓人!花生我不买了。”
“走了走了!”
有些胆子小的路人,看见账房身边一脸煞气的捕头就心头发憷,避之不及地离开。一些好事之人,则留下来津津有味地看后续。倏然被叫到名字,李英兰百思不得其解。这是闹哪出啊!她家好像没干缺德事吧。不过,她也不是被吓大,给方氏一记眼神,堂堂正正地站出列。“我是李英兰,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捕头见李英兰竟然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先是一呆,然后一把拿走账房手上的纸,走到李英兰面前问道。“是你在上面签字的吗?”
定睛一看,正是她在接下接手店铺时,主张签订的三方协议,上面有她亲自写的署名。她忽然感觉其中有蹊跷,但现在无从推敲出细节,她在捕头再声询问中,承认了。“是我不假,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捕头听她亲口承认,并没有回答疑问,而是朝站在人群外的衙役招呼。“来人,把她押走!”
衙役们手持喝威棒一哄而上,周围的人群鸟兽四散,手无缚鸡之力的李英兰无奈被衙役团团围住。不由分说地给她套上枷锁,好像生怕她逃跑似的!事情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发生巨大转变,方桂香见状慌了神,看着婆婆被押送离开,她六神无主地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隔壁铺子的掌柜出来好心搀扶她起身,顺便提醒:“你快回家商议吧,记得打点狱卒,不然你婆婆怕是要吃苦头。”
“对,我得回家,二弟是聪明人,一定有办法救婆婆!”
经人提醒,方桂香找回理智,她跳上马车,一拉缰绳,歪歪扭扭地驾车回家报信。得知此事,董家人乱作一团。董有林从田间赶回来:“啥?我娘被官府抓走了?你怎么不拦着?”
方桂香眼眶湿润,委屈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拦住?”
董有森忙打圆场:“好了,大哥此事不能责怪大嫂,我想问大嫂一句,衙役说抓娘的原因没?”
“没有啊,我也纳闷,咱家是良民啊,婆婆更不可能做犯法的事。”
董有森连连叹气:“罢了,拿钱我去衙门走一趟,看能不能打听清楚原委。”
听见拿钱,所有人都哑巴了,还是方桂香主动道:“平常都是婆婆管钱,我手里只有分账存的。”
谁又不是呢?她娘钱到底放在那里,没人知道。董有森急匆匆地来到李英兰的屋外:“娘!事出紧急,必须进屋找钱,得罪了!”
他冒着被训斥的风险,把李英兰的屋子搜找一遍,一个铜板都没发现。“……”“钱呢?”
这下是死寂一片。董有林站出来,打破这片寂静。“我家攒的钱,全部交给你二弟,一定要想办法救命!”
方桂香闻言,自然起身去取钱。董有森也朝自己媳妇使眼色,让她去拿钱。杨秋花再不情愿,此时也别无他法,不救婆婆说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董有果早就急哭了,看见大家凑钱救娘,她也把自己的存钱罐掏空了。最终,董有森带着七七八八拼凑的钱,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跳上马车赶往府城。活了两世的李英兰,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锒铛入狱,捕头不容她问一句,就不怕抓错了人?被狱卒推推搡搡地关进牢房,套在身上的枷锁,得已被解下。李英兰鼓起勇气问一句:“请问我犯了什么罪?”
狱卒冷笑:“每个人刚进来的时候,声称自己无罪,你倒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你要是想装糊涂,就等着知府老爷升堂,你再慢慢地想!”
李英兰无语至极,她不是装,她真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