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鸡尚未打鸣,董家人都穿戴齐整了,彼此看看对方眼底的一片青黑,心知大家都没睡好。“哎,也不知道我娘能不能挨得住冻啊!”
……李英兰进了牢房,没人和她搭话。直到下午,她才获得了一碗热饭菜和一床散发臭味的薄被。狱卒不耐烦道:“牢房条件有限,这床被子你将就用,反正明天就升堂了。”
怎么突然会给她发薄被?看了看其他牢房的人,分得的饭菜都是冷食,只有她这碗冒了热气。等狱卒离开,对面囚室的人啧啧声:“有家人在外面打点就是好啊,饭菜能吃上热的,夜里还有被子盖。”
“我就惨喽,入狱以后媳妇跟人跑了,孤家寡人一个,只能吃剩饭菜吊命罢。”
李英兰这才恍然大悟,果然无论走到哪里,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董家人来过了,她心下稍安,觉得没白疼董家人一场。牢房的夜,和寒冬腊月一样阴冷。李英兰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墙角,屁股下面是一层稀松的茅草,用薄被裹紧自己,仍然有细风窜进来。此时她的手脚被冻得和冰块一样梆硬,几乎麻木到没有知觉。“明明这会儿才秋天而已!”
相较于牢房的凄苦,外面守夜的狱卒们把酒言欢,李英兰听见有人喝高了,带头讲荤段子,李英兰闹了个大脸红。她虽然在后世交过几名男友,知晓男女之事,但没经历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听人肆无忌惮地讲荤话啊!李英兰死死地捂住耳朵,想屏蔽掉一切杂音,薄被搭在肩膀上,时不时地滑落,她每回都要提上来一次。就这样,李英兰昏昏沉沉地度过了在牢狱的第一夜。狱卒不知是什么时候换班的,来开门的时候,李英兰迷迷糊糊睡在地上,她感觉有人在拿脚揣自己。“喂,别装死!知府老爷要提审你!”
李英兰此时毫无招架之力,她浑浑噩噩地被人再次套上枷锁,一脸憔悴地被人推上大堂。“威武!”
随着衙役们庄重的号子声,知府老爷一身官袍,正襟危坐。啪的一声惊堂木响起,知府老爷道:“堂下是何人?”
李英兰不想跪,被衙役按住肩膀,踢了一脚膝盖,扑通趴在地上,她沙哑着嗓子道:“民妇李英兰,不知犯了什么罪,还请知府老爷明示!”
知府道:“大裕荣,崔家状告李记包子铺侵占房屋!你可认罪?”
李英兰震惊无比,仰起脸双目布满红血丝,她辩解道:“不认!那铺子是我们租的!”
“嘶~~~”李英兰和知府老爷四目相对,皆是一愣。这片刻的诧异,好像周遭的空气都停滞了。外面衙役来报:“大人,听说提审李记包子铺,外面来了好多人要听大人断案,小的们拦不住,此刻已经挤进二门了。”
二门和大堂只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知府收回刚才失态的目光,从李英兰脸上挪开视线。“既然百姓们关心此案,便许了他们旁听,不过不许越过二门。”
这下,李英兰回头一看,在乌泱泱的人群里面,发现了挤在最前面的董家人,他们被衙役的喝威棒拦在二门。李英兰隐忍着想哭的冲动,咬牙扭头回来。她刚才看得清楚,此人正是当日到家里蹭饭的外乡流民,他声称自己不知临安府城有旱灾,在路上和家人走散了。那时李英兰不仅下厨做饭招待,还给他们烤番薯裹腹。如今再见,一个跪在堂下是嫌犯,一个高高在上是官老爷,兴许他当日称自己姓蒋,也是假的!知府老爷无意和她相认。想到这里,她心里愈发悲凉。知府咳了咳声,先把所有的诧异收回装进肚子里:“此案有疑,去传大裕荣的东家过堂问话!”
百姓们闻言纷纷交头接耳:“我看这个官老爷行,从前的老爷从不问青红皂白,只要是崔家要告的人,从不多问,直接让签字画押。”
“哎,再看看!万一只是装装样子呢?”
李英兰看知府老爷并没有逼迫自己认罪,心里好受多了,她重新收拾情绪,打起精神来备战。等了好一会儿,李英兰的腿跪麻了,崔家人才姗姗来迟。二门自动左右让开一条道,来的人并不是崔老爷,百姓们见状又开始讨论。“嘶,来的人竟然是崔家上门女婿?”
“怎么?他现在已经接管大裕荣了吗?这也太快了吧!”
李英兰早闻此人,也好奇地寻声去看,这下子,她目瞪口呆了。此人竟然是她穿越过来以后,用“毒粮”做交易逃命的年长男子!他怎么还没死?!这可不是李英兰恶毒,实在是逃荒路上凶险重重,能全须全尾活下来的人太少了。现在这位仇人,不仅活下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大裕荣的上门女婿。刚走一个少东家,又来一位煞神,李英兰心突突的狂跳,是不是老天要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