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有人在朝服上绣花的呢。”
“贻笑大方!”
“沈少卿上朝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这样的疏忽,纳了妾室后第一次上朝便闹出这样的笑话。他也真敢啊,把朝服交由妾室来弄,也不怕惹了乱子。”
“若是穿着这样的朝服面圣,这……恐怕得算殿前失仪吧,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这些人虽压低了声音,可仍然传入他耳中。他慌张伸手往衣领上一碰。入手是丝线缠绕的凸起,顺着那轮廓摸了摸,他能摸到那丝线凸起的地方恰好是花的形状。再联想到柳芸送自己出门时,用缠绵眼神往自己衣领上看了好几眼。原来如此……原来她在自己衣领上绣了朝暮花。她难道不知朝服只能用素色?连云纹都不能有!看着众人投来的讶然,嘲讽,阴冷的眼神,沈和颂慌乱不已,他刚要回去找自家的马车,看看有没有东西可以把这丝线割破。没等他迈步,銮铃声响。该上朝了。他被人群裹挟而入宫门。在半路上,他用指甲费力扣着丝线。他全部心神都在朝服上,未曾看见,前方的沈以思回头幽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好似斩破十几年光阴,携着夺妻之仇狠狠刺来。道路且长,两边庭燎火焰熊熊燃烧。沈和颂用指甲划着丝线。他脸上一片慌张与涨红。跨上石梯,行至金銮殿。在面圣下跪时,那丝线终于被他划开,他一扯,衣领光洁一片,丝线被他死死拽在手中。朝暮花,终于是被他取下了。而他的大拇指,因为划丝线太用力指甲盖破了一半,露出里面娇嫩的肉,冒着殷红的血。他把大拇指藏在背后,不让任何人瞧见。他能清晰看到,在皇上让诸位大臣起身时,朝廷上的仇家视线还落到他的衣领上,看到朝暮花已经被他取下,那几人都露出失望的目光。失望不能参他一本殿前失仪。他心被巨大的惶恐所笼罩。若是这次自己殿前失仪,还不知会迎来什么样的惩罚。官途一事需谨慎,而柳氏此举是亲手把把柄往旁人手上递!差点害自己受罚!她怎的如此愚蠢?自己本就在朝堂上过得艰难,而她还给自己增添难度。一股怨气笼罩沈和颂。他此时不由自主想起了乔茗的好。至少乔茗从未这般让自己狼狈不堪过。许是心中有气,上朝时他心不在焉。好在此次上朝无什么要紧事,下朝也快,他恍恍惚惚朝自己的衙门走去。他太常寺少卿,主祭祀一事。太常寺在宫门右侧。他刚拐弯,突然有一小太监拦住了他。“沈侯爷,有人要见你,请你去外头一叙。”
小太监声音尖锐对他却很恭敬。听小太监对他的称呼,他能猜出想见他的并非是同僚。若是同僚的话,他们只会喊他沈少卿,而非沈侯爷。进了关衙,只认衙门内的身份,而侯爷这等荣耀虚职在此处不管用,唯有在外头才管用。“是谁?”
沈和颂警惕问道。“是沈以思沈将军。”
小太监回道。“带路。”
“是。”
来到关衙外。一辆马车停在街边。小太监告诉他,沈将军就在里面等他。沈和颂看到那车夫,的确是沈以思的人,便上了马车。刚掀开马车帘,一双手便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拖进来,按在了坐垫上。沈以思的嗓音如九幽阴寒:“你是不是忘了,你这侯爷爵位是从何而来?”
沈和颂脸被按在蒲团上,他费力朝斜上方看去,能看到沈以思那双赤寒的眼眸,他痴痴笑了两声,怜悯道:“你真可怜。”
永宁侯府只能承袭三代,沈和颂父亲是最后一代,轮到沈和颂时爵位只能当往下递减,当个伯爷。祖母和母亲心心念念只想让侯府维持光鲜,当年让他与乔茗定亲是看中了乔家那滔天的权势,她们想攀附乔家。谁知乔家一朝破落,她们的愿望落了空,便想给他换个身份高的妻子,让他可以借妻子娘家的势力,让侯府重振辉煌。她们甚至对他说,只要他活着,就必须背负侯府的职责,娶一门显赫的妻子,乔茗绝不能进门。后来她们是怎么松口的呢?是沈以思与祖母谈了条件。沈以思用战功向皇上讨了赏赐,让侯府可再承袭一代。老夫人这才应允乔茗嫁入侯府。可怜乔茗至今都不知道她能嫁给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绝食而逼老夫人答应,而是有人舍弃了用命打下来的功勋,为她的婚姻铺路。而那位舍弃了功勋让她入侯府的人,长长久久镇守边疆,这么多年了,都不敢来见她一面。沈以思死死掐住他脖子:“闭嘴。”
“怎么,戳中你痛点了?”
沈和颂语调轻快带着浓浓讥讽,“爱慕弟兄之妻,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她将会被所有人嘲讽辱骂,所有人都会骂她狐媚,她只有出家或是吊死两条路可走。”
“你对她的爱如那阴暗中爬行的老鼠,注定见不得光。”
“可怜亦可悲!”
沈和颂语气愤怒又尖酸刻薄,还夹杂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