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汉平回京的第二天，本打算先去雄安看看孙平飞搞得食品工业收购情况。都已经上了京雄高速，又被张云生一个电话叫了回来。张云生原本这几个月都在雍凉省，一边考察建设水库的地址，一边组建专业水利公司。今天回京是因为考察有了些结果，但是自己却根本拿不定主意。因为经过专家团队的估算，即便雍凉省最适合建设水库的平山盆地，如果建成500万立方的水库，至少要两亿五千万的资金！张云生对于专家团队的估算没有任何怀疑，因为管理过水库的张云生，亲眼看到了当地的地质后就有了猜想。但是现在预计需要资金量大幅度提升，不知道作为大老板的牛汉平和魏星如何去决断。张云生生于宁晋，长于宁晋。同样是农村，在走访了将近一个月的雍凉省后，张云生心中是感慨万分。同样是农民，宁晋一亩地利润可以一亩合在千元左右；而贫瘠的平山盆地的平山县农民一亩地，只能有三四百元的利润。自古以来西北贫瘠便很出名。但是具体贫瘠到何种程度，没有亲身走入过众多农田的人，是很难有切身体会的。当然原因也很多，土质偏沙化，缺雨水，多狂风等多种综合原因都有。张云生走访农村考察地质时，看着那些村民一张张充满沟壑的高原红笑脸，以及接待自己时的热情。只要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很难去拒绝帮助这些真诚而又可爱的人。城市里的人来到农村，无论走到哪里想吃个便饭，农村人从来都是热情招待。如果反过来农村人去到城市，恐怕就是“富贵人，不同桌”的模样了。张云生已经四十多岁了，人生风雨几十年穷过也阔过，对于这些人情看的其实很淡。但是如今富贵有余的张云生，并不想因为资金就放弃建设水库。也许对农业公司盈利的意义不大，但是对于平山县的十数万户的村民，却是一个大的利好。刚刚接手农业公司的张云生，不可谓没有魄力。转手来到雍凉省便在旗下又创建了水利农业分公司。原本想着大干一场，但是却突然被资金压力砸了个晕头转向。如果只是比预算多个两三千万，张云生是很有信心说服牛汉平和魏星继续把工作做下去。但是如今多出了两倍资金的预算，以至于身为公司总经理的张云生下意识的定机票都定的夜间的经济舱。到北京之后，张云生便来到了魏星的办公室准备汇报工作，当得知牛汉平今天将要去往雄安后，张云生马上电话把牛汉平请了回来。张云生这次准备的很齐全，雍凉省各个地市及下辖区县的土地土质检测报告，农业公司下辖的水利科技公司的专业评估，以及聘请的第三方水利地质勘探公司的专业报告，通通被张云生带了回来。牛汉平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着张云生半个屁股坐在椅子边上，神情忐忑的盯着魏星。而魏星紧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一份厚重的材料。牛汉平笑着与张云生打招呼：“张哥你这电话打的可真是及时，我打的顺风车都快到六环了，结果从房山出口又下的高速，又打了一辆车赶回来。如果再晚点，出了六环，我可不能保证司机师傅会不会出高速给我停车。”
张云生听着牛汉平略带玩笑的语气，缓缓放松了些心情。缓缓说道：“那我可得好好感谢那司机，能让我有机会给老板汇报工作了。”
这时，一直皱眉不语的魏星突然将文件递给牛汉平，说道：“你先看一看。”
牛汉平看魏星神色不大对劲，以为张云生在雍凉省捅了什么篓子，接过资料便仔细看了起来。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张云生的心情仿佛也随着牛汉平一页页的翻动而越来越紧绷起来。牛汉平虽然并没有去过雍凉省，但是还是有所耳闻，简单印象就是高原和荒漠。但是牛汉平也和大部分人一样，都会忽略他的高温，因为相较于南方的酷暑，雍凉的炎热仿佛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而且牛汉平也并非专业的人士，对水利方面更是一知半解都算不上。以至于错估了水库的建造成本，还乐观的预估发展水库渔业，这些其实都是不合实际的。牛汉平眉头也紧皱了起来，报告当中写的气温较高，预估的夏季水分蒸发量很惊人，加上受地质因素的影响，土地沙化后渗水严重，强劲的风沙还会导致水库会有大量淤泥堆积的风险。看到这里牛汉平便看不下去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最终的水库核算建设成本，便将文件合了起来。张云生看到牛汉平的动作，心里慢慢沉了下去。看起来这次想要获得老板的支持，不是一般的困难。在张云生看来，水库的建设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是广泛的利他性；而非盈利的利己性。原本提出西北兴建水库概念的牛汉平，以张云生的看人眼光，肯定要比商人气息浓郁的魏星好说服。这才是为什么听到牛汉平在北京时，马上把牛汉平也叫了过来。张云生心中充满了失望，不知道是对难以实施的水库工程失望，还是对牛汉平知难而退的商人本性失望。这时候倒是放松了下来，张云生心中想着农业公司接下来调整方向，也许会朝着只是负责收购粮食、买卖粮种、化肥之类的经济类公司了，自己这两年也挣了点钱，不行就退回老家好好做点小买卖。自己年纪和性格，也不适合只为经济类职务去拼杀。这时，揉着太阳穴的牛汉平突然说道：“我还一直觉得自己一个农村娃，对农村的任何门道都能了如指掌；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兼顾挣钱的同时，可以为国家的振兴农村经济提供自己的才智力量。只是如今看来就只能提供自己的财了没有智了。”
接着牛汉平坐正身子，看向张云生继续说道：“老张！你了不起！怪不得伟人们常说真理不在某个聪明人的脑袋里，而在现实生活中。实践果然是检验真理的最佳方式。当然伟人们还说过理论和事实不符，就意味着理论有错误。我就是那个错误，你就是那个真理！”
张云生有些精神恍惚的看着认真的牛汉平，咽了口唾液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不是在讨论建设资金的问题吗？”
牛汉平说道：“我也没说在讨论别的事情啊？只是看到自己预估建设资金与实际差距那么大，有些受打击而已。不过我同意了！你放手去做，这份报告越复杂，说明当地农村问题越需要急切的解决！为了加快建设速度，允许你建设一个水库成本控制在三个亿之内，可以自己分公司内部审批。财务王兰姐那边我会打招呼！”
张云生最后迷迷糊糊的走出了魏星办公室，一直坐到自己车上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么艰难的审批，甚至自己都不抱任何希望之时，那个任性的家伙关注点根本没在资金上，只是关心自己的理论出来问题。办公室内，魏星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络绎不绝的人群，开口道：“汉平，你想做的事，未必有人愿意看到！水库这事，如果私企牵头开始做，即便无利可图，但是也要小心一些人的闲话。虽然建设完成后，我们只是承包商，水资源以及水库都是国有的。但是如果有人向上面反映私企建设水库承包水库的方式影响不好，说不定就得被迫停下来。到时候政策一下，即使有地方政府的支持，也很难进行下去，说不定我们不仅赔钱，还会被小人记恨。”
半躺在沙发上吸烟的牛汉平说道：“怕什么，咱们又不是赔不起！再说了，我们只是帮政府修建水库，又不是我们自己霸占水库，到时候建设前期直接签署承包合同。政府总不能不认账，我们建设好一分钱不出就把我们踢出去吧！”
魏星转头看了看牛汉平说道：“但愿吧！只是希望某些不作为的人多吃饭的同时，少说两句闲话！毕竟这个利民工程也没多少油水可捞，并不挡他们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