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城郊公馆忽而陷入地下,幸而数道黑影飞入高墙之内,将陈鬼脸几人救出。原来此次营救陈鬼脸,不仅有张巧手和小玉米。就连徐灵椿也暗中找到孔方商会的豪杰义士,前来接应搭救。虽说来得有些迟了,但时间刚好。如果晚了一步,别说张巧手能否活命,就连陈鬼脸小玉米二人能否顺利脱身都犹未可知。几人稍作寒暄,张巧手嘴上说着事无大碍,可话音未落,就眼前一黑,昏迷不醒。徐灵椿连忙上前查看情况,言道:“张先生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必须要抓紧时间回到医馆,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几人听罢,再不敢多做迟疑。连忙加紧步伐,朝盘州城医馆方向而去。路上行走时候,陈鬼脸心中回想公馆之中的惊险遭遇,可谓九死一生。如果其中一环出了偏差,自己都小命难保,好在顺利完成了青色锦囊中的交代,不由暗自庆幸。可最终不甚,让算命瞎子逃脱。这人为图钱财,无所不用其极,并且城府极深、手段阴邪,未来恐成隐患。只是现在也不知他的下落,一直去想,也只是枉费心神。另外还有一事,就是陈鬼脸总觉得女子魂魄附在花黄纸人之上,这事来得蹊跷。虽说是赤色锦囊之中的指引,但一切来得巧合,不免让陈鬼脸觉得其中似有隐情。于是又把整个事件始末,掰开揉碎细细回忆,也未能找到一丝门道,只能就此作罢,不再去想。其实花黄纸人之事,还真如陈鬼脸所料,当中确有一个分支故事。且听书中代言,细说道来则个。话说八百年前的元代,极北苦寒之地,有一介柔弱女子。虽生于不毛之地,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知书达理,气质绝佳。这日,女子偶见一威武小将,跟随大汗南下征战,恰好路过此地安营扎寨,整顿军备。女子豆蔻年华,情愫初开,见了飒爽小将,不免芳心暗许。小将与女子多了几分接触,一来二去之下,自然互有好感,当即便结草为证,私定终身。小将许诺,南下凯旋之日,便会回来娶女子过门。此番盟誓,虽出于言语,却坚如磐石。可哪知天不开眼,岁月无情。那女子苦等半生,咽气之前也未等到将军回来。要说“心上人是一半魂,失魂落魄最伤人。”
女人亡故后,化作一缕残魂,发誓一定要找到将军所在。于是残魂一入轮回,寻得附近待产人家投胎,等长大成人之后,便离家南下。可战乱纷扰,路有坎坷。吃穿难觅,寿数有限。只过了几载年头,便在路边冻饿而死。女子残魂哪能甘心放弃。于是凭着一丝执念,二入轮回,继续南下寻夫。由此循环往复,其间有生而早夭、有流落街头、有冻饿难行、有马匪劫掠。直至从极北苦寒之地,一路到盘州太湖旁侧。这一路走来,就是三十七世,历经800余年。800年来世事沧桑,朝野更迭。哪怕前世记忆已经被时间磨得廖剩无几,可依旧残存了唯一念头,那就是继续南下寻夫。好在盘州太湖这一世,女子依稀感觉到将军就在附近。于是在盘州城定居,从青丝寻到白发,终其一生,也未能得知将军所在。直至花甲之年,望着太湖秋水,郁郁而终。尸身只被人浅葬在湖边的樟槐树下,便再无人问津。那一缕残魂,也心灰意冷,萌生出消散的念头。殊不知就在当夜,一只黑猫馋嘴,既想吃鱼觅腥,又苦于惧怕湖水。为难时候,见四下无人,便刨开一处刚刚下葬的新坟圈子。施展控物控尸之术,引着那坟中花甲老太,来到破棚舟船之上,为自己垂钓解馋。说来也巧。这事,恰好被初到太湖的陈鬼脸遇到。这才有了当夜所遇的猫脸老太之事。其间那老太初时用手抓住陈鬼脸的脚踝,后又一点点向上摸索。实则并不是要奔着下三路使劲儿。而是那一缕残魂,在陈鬼脸怀中,感受到了一段熟悉的内容。正是青色锦囊中的那句“忽达提亲书”,使她有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也再次燃起了继续寻夫的希望。可那锦囊中的内容隐晦难懂,女子魂魄又瞧得不甚分明。这才抓在陈鬼脸身上,不断向上摸索。只为了打开怀中锦囊,看个清晰。奈何自身已成尸体躯壳,神识魂魄又被黑猫控制,几经努力,也求而不得。后因张巧手撑船路过,用一桶鲜鱼解了陈鬼脸之围。女子魂魄与锦囊就此错过,只得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太湖旁侧,不肯再度轮回,只为继续找到关于将军的线索。可“魂回三日,祭许三年。”
女子魂魄既不轮回,又无附身躯壳,如若再耽搁些许时辰,就要魂飞魄散。就在难以抉择之际,恰逢张巧手随浪而剪,用断水分金剪裁出阴人。女子魂魄见状,想也没想就附身其上。也算是有了栖身之所,还能以此再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后来陈鬼脸又为阴纸人贴了槐树花黄,使其通了五感神识。女子魂魄附在其上,也大致知晓了陈鬼脸接下来的动作。那便是盗取忽达提亲书。女子魂魄心中暗喜,知道自己800年来的煎熬苦等没有白费,终于要见到朝思暮想的将军。这便有了后来陈鬼脸两棺中间夺得提亲书,女子魂魄落地现身的场面。尽管其中多了些许波折,可好在心愿达成,倒也未留一丝遗憾。只是陈鬼脸本人身在局中,这些细节当然无从知晓。虽是觉得蹊跷,但日子一久,便抛于脑后,不再理会。且说一众人等匆忙回了盘州医馆。徐灵椿牵头拜别了孔方商会的相助义士,便潜心为张巧手医治腿伤。陈鬼脸只觉筋疲力尽,一放松下来,眼皮就重如铅石。于是找了一处空屋,倒头便呼呼大睡。也不知陈鬼脸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觉胸口憋闷,喘不上起来。陈鬼脸眯着惺忪睡眼一瞧。就见一张毛茸茸的大脸,正呲牙咧嘴的对着自己。陈鬼脸饶是胆大,可事发突然,也被吓得浑身一颤,登时清醒过来。再看周遭一切,哪里还身处医馆,分明是在黑八爷的当铺之中。那面无血色的女纸人站立一旁,瞪着死鱼眼睛代言说道:“你小子不识好歹,自己撕了伙计面皮,却要嫁祸他人,是把我当枪使吗?”
女纸人一边说着,黑八爷一边靠近。显然是怒不可遏,显然是要一口吞了陈鬼脸。陈鬼脸暗道一声糟了,莫不是先前谎言被黑八爷识破?刚想要出言辩解,可不知为何,口不能言。又想起身逃离,四肢竟不听使唤。就在不知所措之时,又听那女纸人开口:“我记得有句古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既然撕了我伙计的面皮,我也要还你一些好处。”
言毕,只见黑猫挥了挥爪子,小玉米竟然出现在当铺之中。“呜呜呜”小玉米口中塞满了抹布,双手双腿皆被邦得结结实实,饶是死命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瞪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向着陈鬼脸求助。看到此处,陈鬼脸已经有了一丝不祥预感,难不成黑猫是要……刚想到此处。一旁的女纸人就继续代言道:“没错,就是用你相好的面皮,还我伙计的面皮。”
话音刚落,黑猫八爷的爪子隔空一挥,竟是直接撕下了小玉米的整张面皮。顿时小玉米的脸上血红一片,只有两个突兀的眼珠子泛着泪光,左右乱转。就在这一转之下,眼珠子已然没了眼睑的遮挡,竟是“呲溜”一声,滚落出来。“不……不要啊!”
陈鬼脸原本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见小玉米受此大难,怎能不拼了性命。当即使出浑身力道,大叫一声,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